颛顼暂未出言,神色却仿佛示意着离娄继续说下去。
离娄略一迟疑,方才道:“天神将身边有一位重伤垂危之魔,而天神将……正在施展逆天返命之术,以灵心池中仙泉为引,为那魔族重塑血躯,融合元魂。”
南溟闻言,不由得抬头一看颛顼,却见颛顼依旧仪态严峻端凝,脸上一时虽然并未怒形于色,却愈发令人心中感到不寒而栗。
而颛顼竟似能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陡然开口道:“南溟,你说在天界仙人当中,若有与魔族勾结者,该当何罪?”
南溟顿然神色一凛,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也为颛顼的言下之意感到惊心,道:“这……陛下乾纲独断,自有圣裁,臣不敢置喙。”
“南溟仙君这可是说笑了,本帝虽为天界之主,却也不过是代天授命,岂能处事不公正,全凭一己喜怒,独断专行?”
颛顼说起话时的语气虽似轻缓,神色却颇有些喜怒不辩,愈发显得威势凛人。
南溟更不敢再多言,只是躬身唯唯。
“本帝既蒙众卿拥戴,忝居仙族至尊,一举一动皆为诸仙所瞩目,更须处事公平、公正,绝不可因一时私心便罔顾法则。”
颛顼声调不疾不徐,说的话也合情合理,话锋却陡然一转,“想当年,玄冽与魔女无垠私通,本帝曾几番暗喻告诫,玄冽皆未听从,乃至后来生下一子,本帝虽心中痛惜,亦不得不依法处置。但本帝念及玄冽多年以来劳苦功高,不忍叫他身后令名有损,便将此事遮掩过去,直至今日,诸仙中知情者不过数人。”
南溟听到这里,不禁动了动唇,却又立刻垂首保持沉默。
颛顼继续说道:“天神将本为神魔之子,虽有违伦常,但本帝念及天神将毕竟有玄冽之血脉,故而授以尊位。而天神将不负本帝期许之心,这几年来亦是恪守天规,斩妖除魔无数,为诸仙之榜样。却不料……昔日玄冽所犯之错……又在今日再度重演。”
南溟犹疑了一下,鼓起勇气道:“陛下欲待如何处置天神将?”
颛顼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有些似笑非笑道:“南溟若不放心,大可留下来观察首尾,也可襄助本帝一二,如何?”
南溟只得应声表示忠心,不再多言。
颛顼却又转头下令道:“离娄,去请东华、昭明、禺强三位上仙来。也同时告诉他们,准备启用玄天诛魔禁界。”
离娄立即应声离去,颛顼又转过来对南溟道:“南溟,你也回去做些准备。”
“谨遵陛下谕令。”南溟躬身行礼道。
颛顼话声一顿,倏地语气森寒地说了一句结语:“魔,本不应该沾染我天界净土。”
南溟刹时心中不由一震。
玄天诛魔禁界,强悍惊世,威力无匹,须得四名上仙同时注入灵力,方可启动。
而此番仙帝所召之仙,亦是无一不为天界诸仙中最强悍者。南溟虽不狂妄自傲,却也心知以自己的灵力,在诸仙之中算是顶尖的了,万钧天兵部更是天界最精锐的一支兵,否则此次前往魔界铲除魔尊暗夜冥、并销毁乾坤颠覆阵,也不会唯独派他前去了。
但其余三仙,却也个个来历并不比他小,一向深得仙帝的倚重与尊崇。
东华仙君,性情温和,行事谦恭,素来与人为善,极少动怒出手,然而法力高深,不可小觑,威望亦极其出众,譬如每次仙帝召开群仙会议,东华皆于诸仙之中位列第一。虽端静少言,但诸仙无不待之十分敬重。若论资历,只怕并不在仙帝之下。
昭明仙君,如其封号一般,光明如日月之辉,也暗指其出手之际,可媲美日月。虽资历略逊于东华,但东华为人淡泊,不喜出风头,昭明却果敢有为,更受诸仙瞩目,隐隐为众仙之榜样。
禺强仙君,擅长驱使鸟兽,常以青赤二蛇环绕周身,容貌亦颇阴沉,曾令不少初入天界的下仙望而生畏。座下二蛇亦为仙兽,平时温顺可人,对敌之时却凶残猛烈,曾经将一名魔使从头到脚地吞食下去。
南溟心思不免有些起伏不定起来。
假如仅仅是为了对付那名魔族,似乎用不着摆下如此大的阵仗……以那魔族如今重伤垂危的状况,若无天神将在旁护佑,仅自己一人便可轻而易举地诛锄了那魔族。
……所以,陛下即将启动玄天诛魔禁界,究竟是为了对付那名魔族,还是……天神将?
又,那句“魔不该沾染天界净土”,究竟指的是那名魔族,还是有着一半魔族血统的天神将?
倘若真是为了对付天神将……天神将可是刚刚诛灭魔尊、又毁去乾坤颠覆阵的大功臣啊……陛下此举,也未免有些太……操之过急了……
南溟想到此处,内心不由颇受震荡,又有着对颛顼一贯的敬畏,让他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同一时刻,灵心池内——楚云霄借仙泉之力,已经塑造出一具完好无缺的新躯体,与陈瑜此时的形貌并无丝毫差别,犹如分身一般,只是尚缺魂魄,看上去只像一座雕像似的,毫无生气。
之后,楚云霄又将陈瑜的魂魄从旧的身体里完整地抽出,放置入新的躯壳里。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展,并无任何差错与意外,楚云霄虽然不至于喜形于色,但心中也不觉渐渐生出一丝安宁之意。
眼下,只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步骤,便是魂魄与新身体的融合。完成这一步后,逆天返命之术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大功告成了。
楚云霄继续凝神施为,然而倏忽之间,他的目光陡然一沉,隐隐透出噬人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