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骚动后,空荡荡的走廊已经开始沸腾,无数病房里发出了尖利的叫声,那是那些病人被惊醒后陷入了狂躁。警报器在头顶回旋,整个医院从午夜里惊醒,脚步声汹涌而来,听声音居然有几十个人。
霍铭洋没有反抗,任凭夏微蓝拉着他一直飞奔到了另一端的楼梯口。她喘着气停下来,用抢来的卡试图打开隔离门,然而颤抖着手刷了好几遍,那一道双层隔音玻璃门还是一动不动。怎么回事?她拼命地刷,到最后恨不得用脚踹开那一道门。
“没用的,警报拉响,这个楼层已经被锁定了,”霍铭洋拦住了暴走的她,叹了一口气,“所有门和窗都无法打开。我们逃不掉了。”
“那……那怎么办?”夏微蓝声音发颤。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不用回头也能从玻璃门的镜像里看到可怕的一幕,那一军人已经气势汹汹地追上来了——人数之多,是他们根本无法反抗的。
“快!”在那些人就要冲过来的瞬间,霍铭洋来不及多想,拉着她转头推开了最近的病房,冲进去,迅速地把门反锁。
这个房间很黑,没有开灯,也没有丝毫声音,似乎是空置着的。但奇怪的是,居然也没有医院病房里都有的药物和消毒水的气息,反而充盈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轻柔美丽,一瞬间让人觉得自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拉里格拉斯。”忽然间,霍铭洋脱口说了一句。
“什么?”夏微蓝愕然,手忙脚乱地在黑暗里找一切能顶住门的东西。
“是杜鹃的香味啊……”他低声道,径直朝着房里走过去——房间里的光很微弱,然而在微弱的光下,却能看到病房的窗台上居然有一束怒放的花朵,新鲜的、刚被放入瓶子里的杜鹃。霍铭洋走到窗口,俯下身轻轻闻了一下:“果然是拉里格拉斯……只有尼泊尔出产的杜鹃才有香味。生长在喜马拉雅的雪山之下,河谷之中。”
“这里怎么会有鲜花?”夏微蓝却没有理会他忽然的不合时宜的伤感和触动,只是觉得吓了一跳,忽然间背上有了森森凉意,“闹鬼了么?”
然而话没说完,门就剧烈地动了一下,有人踹了一脚,几乎把靠在背后喘息的她给震了出去。夏微蓝连忙用出吃奶的力气顶着,大叫:“快来!那些人要撞进来了!”
然而霍铭洋没有回答,他捧着那一束杜鹃,猛地转过头看着她,身体绷紧,眼神异样,灼灼如火。
“怎、怎么了?”她慌乱地问,却看到他看着某处——他看的不是他,而是她的头顶。黑暗里,房门的上方镶嵌着金属的铭牌,闪着微弱的光:1026。
“天哪……”夏微蓝抬头看了一眼,猛然明白过来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只觉得更加森冷。1026!她刚刚从他嘴里听说过这个号码!不会吧……他们居然慌不择路地闯入了昔年发生惨剧的那个房间!
这该是多么巧合的事情,巧合到让人觉得冥冥中有某种召唤。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慰他,门已经几乎要被撞开了。隔着一层板材,那些人在怒骂,咆哮,撞击,夏微蓝用尽全力顶住门,不然那些人蜂拥而入,然而霍铭洋却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站在黑暗里看着那个“1026”,眼神茫然而痛苦。
“喂……来帮下忙啊!”门被一下一下地撞着,她快要顶不住了,大喊。
就在那一刻,门猛然被撞开,她被门扇拍到了墙壁上,鼻血顿时流了下来。门外一大批保安和医生冲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有三分之二的人冲向了霍铭洋,手里拿着电棍和束缚带,然而那个握着一束杜鹃花的人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
闪着蓝色电花的棍子砸了下来,狠狠不留余地。
“霍铭洋!”她忍不住尖叫起来,顾不得多想,朝着他扑了过去。在最后那个刹那,她冲到了出神的人身边,张开手臂将他护在了身后,尖叫:“住手……住手!不许打他!”
“你……”仿佛这才惊醒过来,霍铭洋失声。
话音未落,电棍已经落了下来,嗤嗤作响地敲在了少女的身上。剧痛蔓延了全身。夏微蓝失声痛呼,仿佛一只虾米一样蜷起了身体。该死……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为他挨打了吧?这是怎么回事……前世欠他的么?
她来不及多想,在瞬间昏迷过去。
霍铭洋下意识地伸出手,将瘫倒的少女抱在怀里,怔怔看了一眼,忽然间抬起头,眼里露出了可怕地寒光。啪的一声,花瓶在他手里粉碎,尖锐的碎片割破了手掌。然而那只流着血的手却毫不犹豫地握紧了碎片,唰的一声,宛如匕首一样割了过去!
Chapter 19 相依为命
五个小时之后,黎明微曦,墙上的钟指向了六点半。
夏微蓝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上的刺痛一直牵连到眉心,整个身体仿佛散了架似的痛,就像是被人暴打过一顿。她无法动弹,双手被固定在床两侧——这次锁住她的不是相对温柔的束缚带,而直接换成了钢制的镣铐。果然,还是没有跑掉么?
她沮丧地想着,发现自己再次被换到了一个新地方,这是一间四壁都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大约十个平方米,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床头有密密麻麻的监测仪表,门也是钢制的,门上装有探头。
这哪里是医院,简直是监狱!
可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霍铭洋呢?他、他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夏微蓝顿时紧张起来。她拼命回忆着昨晚那一场动乱的最后场景,然而所有的记忆都终止于大批医护人员闯入1026房间的那一瞬。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房间里寂静得如同死去,简直像是到了另外一个没有人类的星球上。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一声看看有没有人,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她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眼镜医生,一手拿着一杯咖啡,一手还拿着一份报纸。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护士,却是如临大敌,紧张地捧着一个托盘进来,第一眼就看了看床上的夏微蓝,皱了皱眉头,“五个小时,她应该醒了——要不要接着给她注氯普马嗪,让她继续睡着?”
“那怎么行!”眼镜医生嘀咕,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报纸,“超剂量使用会引发迟发型运动障碍,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损伤——”
护士冷笑了一声:“都已经被转移到‘B楼’了,还管这些?”
“好歹也是个活人啊……你想要她不发疯,也不能干脆把她变成痴呆嘛!”眼镜医生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还是看着手里的报纸,忽地“哎呀”了一声,“快看新闻——昨天市区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天坑!太吓人了——”
他打开报纸,头条新闻上赫然印着一张巨大的照片,那是S城的航拍地图:在一处绿化优美、建筑密度极低的街区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深不见底的洞,宛如大地深处睁开了一只可怖的眼睛,看得人毛骨悚然。新闻稿是这样写的:
“昨日凌晨5时许,我市城南发生一起地面塌陷事故。一幢独立别墅陷入地底,造成多名人员失踪。根据初步估计,受地陷影响的周边房屋已经从10余栋增至30栋,其中24栋房屋被鉴定为危房,124位居民转移……”
护士看照片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一转念又冷笑:“哦,是在城南的富豪区,和我们这些人没啥关系——也幸亏在那儿,否则死的人估计要多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