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帝的眼中漆黑无底,睥睨着他,淡淡道:“皇兄也说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来人,将中岳王收监,听朕发落。”
“不必了!”齐天泽厉声阻止,就近从地上取了一把侍卫所弃下的刀,冰冷的刀锋架在自己脖颈上,朝大晏帝咧嘴一笑,“本王就是死,也不会做皇弟你的阶下囚!”手臂轻挥,汩汩的鲜血顺着刀尖流了下来。他困难地喘了几口气,躺在血泊中,不甘而怨恨地瞪着大晏帝和他身后的皇位。如果,他没有从温相那里知道自己被夺了皇位一事,就算他心怀不甘心也不会有这背水一战的决心,可是他既然知道了,他绝不容许这个口口声声叫他皇兄的人霸占着他的一切!他齐天佑才是强盗,才是乱臣贼子!
大晏帝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血泊中挣扎,然后气息越来越弱,那双充满恨意的双眼一直瞪着他,最终遗憾地阖上。
眼看着中岳王遭殃,温阳荣双腿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大晏帝转头看他,似笑非笑。“温相谋反之罪,证据确凿,打入大牢。三日后……满门问斩!”
中岳王造反一事情被广而告之,百姓群起激昂,皇上心胸宽广才准了他入宫贺寿,岂料这中岳王竟是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而那温相素闻爱子爱民,谁知竟和中岳王狼狈为奸。皇上实在不应厚葬了中岳王,合该让他尸骨流于荒郊野外。中岳王和温相为民间百姓所说道,从此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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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月宫。
温贵妃吃吃一笑,望着自己面前的三尺白绫,一点点伸手探向那白绫,尽管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心尖都在颤抖的恐惧。
“娘娘,温相谋反,犯了诛九族之罪,皇上念在昔日情分,所以选了这让娘娘能体面而去的法子。”李福升站在一边,解释道。
温贵妃淡淡扫他一眼,将那刺目的白色捧在手上,嘴角弯起一抹嘲讽,“李公公,替本宫谢谢皇上所赐的……恩情。这几年,本宫早已是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谢皇上终于让本宫解脱,呵……呵呵……”
看她眼中的怨恨,李福升皱眉,有些不悦,“温贵妃,不是洒家多嘴,皇上确实已经十分宽容了,你以为皇上不知道你和温相在茶中所做的手脚么?”
温贵妃有些诧异地抬头,良久又缓缓低了下去,冷笑道:“那又如何,皇上就算知道了茶叶中有毒,皇后每日送去的茶水他还不是照样喝了。你们以为……皇后她多么善解人意,多么端庄可人,哈哈……哈哈,既然此事瞒不过皇上又如何瞒得过她,她的耳目可不比皇上少!”
“住口!温贵妃,你死到临头了还要污蔑叶皇后,你居心何在!”李福升朝身后两个小太监看了一眼,两个小太监立马上前,作势就要动手。
“不用你们这些狗奴才动手,本宫自己来!”温贵妃喝止,将刚刚走上前的两个小太监推开,拿着手中三尺白绫,慢慢走向殿中的那处高梁底下,将长袖一挥,将那白绫绕过横梁,动作优雅地系好。就算她死,也要高高在上,俯瞰众人!
晨曦宫内,彦妃有些疲乏地半拄着脑袋小憩。春桃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娘娘,温贵妃被赐死了。”
彦妃眼中有一瞬的亮光,接着迅速暗淡下来,她微微坐起身来,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走至窗前,“死了又如何呢,以前,本宫盼着她死,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温贵妃死了,本宫以后连个较量的伴儿都没了,而皇后她跟本宫根本不是一类人……这后宫的勾心斗角啊,连本宫都腻了……”她叹了叹气,躺回了软榻上,“春桃,本宫想小憩一会儿,等会儿有事再唤本宫……”
春桃喏声,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娘娘,听说珍嫔的父亲在这次平反中夜立了功,珍嫔被皇上封了珍妃。”
彦妃刚刚阖上的眸子一点点打开,无神地望着远处,接而继续阖上,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在春桃以为她不会开口之际,她嘴唇轻轻蠕动,声音似从齿缝间泄出,如同一个看透世事的沧桑老者,“不过是多了一个虚名罢了,珍嫔亦不过是可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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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都结束了,朕布了三年的局,温相和中岳王都被朕一举擒拿,以后再没有人可以危害到朕的江山。”大晏帝呵呵笑道,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肢,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霜儿,以后就和朕一起守着这座江山,可好?”
叶灵霜嘴角噙笑,“如果可以的话,自然好。”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两个人亲密如初。只是,两人的眼中都各自掺了不同的杂质,让眼中那抹黑色孤零寂寥,暗沉几许。
她亲自泡了茶水递给他,脸上笑意浅浅,“这是我亲手制的茉莉花茶,喝了可以提神。”
大晏帝饮下,笑道:“喝完霜儿泡制的茶水,朕果然变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两人相视一笑,默默无言。
他怔怔地看了她许久,忽然想起什么般,道:“朕去看看瑞儿和锦儿,这两个孩子估计又去折腾那些个嬷嬷和公公了。等晚上,朕再来过来看你。霜儿,如果觉得烦闷的话,让下人们陪你出去走走,不要老在屋子里闷着。”话毕,俯身在她嘴角落下轻轻一吻,只是贴住她嘴角那一瞬,动作微微僵住,只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记住,不要让自己太累,朕让你做皇后,是为了让你享福而不是让你操劳的。”大晏帝捏了捏她的脸蛋,嘱咐道。
叶灵霜笑着点点头,“天佑放心便是,我心里有数的,你自己也不要太操劳。”
大晏帝嘴角牵了牵,转身而去,脚步由缓至急,越来越快,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赶着离开这里。
叶灵霜静静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他的背影修长而又挺拔,像竹又像松。
“皇上!”眼见着他就要踏出殿门,叶灵霜忽然叫住了他,声音少见的清冷,这一次她没有叫他的名字,他只是皇上。
大晏帝的步伐猛地顿住,如琴音戛然而止,他没有立马回头,只是那懒懒垂下的手攥住又松开,全身的肌肉也仿佛一瞬间绷紧。
“皇上,不必再欺骗自己了,你……应该都知道了吧……”她的语调低缓,语气淡淡。
大晏帝一点点回头,看她,忽地一笑,“霜儿,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最后一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叶灵霜却赶在他离开前踱步逼近,乌黑明亮的眼珠染了一层灰色,直直盯着他的面容,直到走到他面前站定,伸出右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笑道:“皇上,不要勉强自己了,有些事一旦发生就不可能回到最初,就如我,永远都不可能回到十六岁的自己。”
大晏帝垂眸看着她,眉头一点点皱起,眉宇间形成一个浓浓的川字,“为什么?”他无力地问道,倏然抬臂握住她纤细如白玉的手,“为什么?!”他又问了句,眼中是覆灭天地般的悲痛和受伤,语速短而急促,仿佛如刀剑出鞘,在噔的一声中寒光刺目。
“霜儿,为什么要害朕?为何明知道茶中有毒还要每日亲自给朕送来?为什么要给朕下毒,既然下了毒,为何不一鼓作气将朕毒死算了,为何要停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断摇晃着她的肩膀,一脸沉痛。“朕待你不好么?有哪里不好?朕的所有爱都给了你啊——”说到最后,他的喉咙如同被一块鱼刺哽住,连再说出一个字都是那么困难,哽得他喉咙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