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心而言,他并无意干涉好友的个人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态度,流连花丛也是苏慕容自己的选择。他也能确认发小只不过把嘉音当作妹妹,可是小女孩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可他又不想 让妹妹难过伤心。郁闷了片刻之后,沈斯晔只好决定去问问别人都是怎么办的。
“华音当年?”
沈斯煜有点奇怪地瞥了一眼弟弟,手势熟练地试着牛奶温度。“文琦当年是直接来见我,直言说了想求娶小华,我觉得他还不错,就应允了。怎么?”
沈斯晔只好摇摇头。他暂时还不想让兄长知道嘉音的事情。被佑琨亲了一脸口水之后,他哭笑不得地离开,转而去了苏家。
“小娴啊……老四对她那么不地道,我看的都生气。”苏夫人轻哼一声,漫不经心地端起一盏明前龙井。“要不是小娴也对他有意,朗臻就是死了也娶不到她。不过阿晔你是不是上火了?最近很忙是不是?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还得让你娘替你担心,怎么这么大了都不懂事?……”
沈斯晔在苏家被迫听了一顿念叨,并且喝了一杯浓洌的苦丁茶。
“妹夫?什么事?”
何江天明显在忙于工作,沈斯晔从电话里几乎能听见电脑键盘被打得劈啪作响。他有点尴尬地说明来意,那边静默了几秒,随即冷笑一声:“你说呢?连一声都不吭就勾走了小锦,我没告诉我爸就不错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有个准信?小锦都跟你回国了!”
沈斯晔被内兄威胁说要把他和锦书的恋情告诉岳父,不得不恳求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
经历了一整天的摧残后,晚上他奄奄一息地去绮园,看见灯下依旧沉静温柔的锦书,简直觉得世界上仅此一处福音之地。锦书给他端来一盏樱桃抹茶冰沙,在他身边坐下:“据说最近几天会下雨呢……”
她刚洗过头发,鬓边带着洗发水的淡淡茉莉花香。沈斯晔满足地呻吟一声,搂住她仰面倒在沙发床里:“下雨正好,哪里都不用去,就在家里看书。你试讲怎么样?”
“阿晔你……”锦书低低的惊呼一声,随即安静下来,乖顺地依靠在他臂弯里。“还好,但是暂时没结果,他们放了我半个月的假,我刚好可以去外婆家。可是要下雨,不知道机场会不会封闭……”
“这么早?”沈斯晔怔了一下,转过脸看她。“什么时候?”
锦书显然很放松,蹭了蹭他的胸口。“我订了后天的机票,不要下大雨就好。”
他皱起眉来,略微有一丝不悦:“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是妈妈说让我去看看外婆的啊。”锦书对他的态度有点莫名,“我不会去很久的……”
“没事。”沈斯晔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只得深深吸了口气,“早去早回。”
只是不放心。单纯的不放心。他知道谢家是怎样的,在政治上依附于谢家的吴家如何,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锦书生长在单纯的环境里,假如有人想对她不利,她连半点防御力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但那毕竟是她的外家,他没有拦阻的理由。
“余杭好像有不少好吃的,我在旅游手册上查到过……”
沈斯晔哼笑:“是,除了醋鱼就是莼菜汤,绮园一样能做。不过你外婆家做的说不定更好吃——去吧去吧,到时候记得给我带点新茶叶回来。”他面不改色口是心非地胡扯,“今年春天雨水多,好茶叶都买不到了。你外婆家是余杭世家,看能不能带点茶叶给我。”
锦书怀疑地看了一眼他的杯子:“……你现在喝的是什么?”
是母株大红袍。沈斯晔若无其事地把杯子放回去。“特维宁的袋泡红茶。”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小锦,我有点事情咨询你。关于嘉嘉。”
尽可能简单地把嘉音的事情说了一遍,沈斯晔有点烦恼地摇了摇头:“你十几岁的时候,有没有对小男生动心过?你爸爸是怎么办的?也好给我个参考。”
锦书眨眨眼,真的想了想。“好像有过……”
沈斯晔深吸了口气,顿觉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注意力顿时转移,他带着一点威胁地低了低身子,固定住锦书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是谁?”
“我那时候在维也纳念七年级。”锦书的眉宇间居然露出了浅浅的似水流年的追忆。“有个男生总是和我一组练琴,做实验也是和他一起。后来我转学走了,他还每年给我寄卡片……喂!”她低低的惊呼一声,用力推他。男人慢慢扬起了唇角。
“我都没听你说过。”他固定住锦书的反抗,追问。“现在还在寄?”
“没有!”锦书微微恚怒地回答他,更近似于赌气。“他在我MSN里挂着呢!你——唔!”
她的嘴唇被他牢牢封住了。锦书憋着一口气,可也慢慢被软化了。等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支起身子来,她这才哼了一声,故意挤兑他:“你是不是嫉妒了……”
“是。”
出乎她意料的坦诚回答。锦书呆了呆,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自律极严的他口中。沈斯晔捧住她的脸颊,鼻尖对鼻尖,微微叹了口气。
“小锦,要不是……我早就……”
他再度俯身含住了她的唇,没有再说下去。
87江南好(1)
锦书出发去余杭的头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雨水打在遮阳棚上,竟似千军万马杀来时的擂鼓一般。从窗子里望出去,花园里一片黑漆漆的,时有一道浅蓝闪电划破夜空,是诡谲而奇异的美丽。沈斯晔索性赖在了绮园过夜,借口是怕她害怕;自然他被赶去隔壁房间:锦书不但不怕闪电雷鸣,反而一向是很能欣赏这种“末日之美”的。不过恋人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还是让她的心里沉淀下莫名的宁静,想了想,锦书端了一杯柠檬蜂蜜茶过去。茶里滴了一滴白兰地,恰到好处地激发出甜美清香,恰如她此时的心情。
次日早上青天如洗,沈斯晔坚持送锦书去机场,锦书奈何不得他,只得答应,又强迫他戴上墨镜。好在他还算有自制力,没有公然带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隔着车窗玻璃,机场大楼在盛夏朝阳下煜煜闪亮,他从侧座转过身来,黑亮的眸子里满是不舍。
“早去早回。别太轻信,别乱走,还有别忘了我的茶叶。记得到了就给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