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了小女佣的搀扶,独自走到门厅外时,吴隽的二手车刚好开进来。他看见锦书凌乱的衣衫和惨白脸色,瞳孔倏然紧缩,下意识地就按住了配枪。大男孩抢步过来扶住了她,看见她被扯裂的衣领和手腕青痕,满目怒火刹那燃烧起来:“姐姐,有人欺负你?!是谁?!”
锦书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她无力地低声说。“阿隽,我们快点走。”
吴隽狠狠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地脱下军装外套,把锦书裹了起来。他把她安顿到后座上,这才发动了油门,一脚就飙到了70迈。没有人来拦阻。直到此刻,锦书才觉得自己双腿酸软,脊背上沁出了虚汗。她死死捏着手机,手指抖到几乎失去了握力。吴隽从后视镜看了魂不守舍的锦书一眼,担忧地唤道:“姐姐……”
难道,他纯净聪慧的姐姐,竟被本地哪个愚蠢如猪的贵族给欺负了?年轻的军官把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几乎想拔枪对着市集一阵扫射。
“……阿隽。我没受到实质伤害。”
他正在愤怒地设计报复计划,锦书却苦涩地低低说:“答应我,别告诉沈斯晔。”
别让他难过,别让他担心,别让他为了她冲冠一怒。那时候,她才真的是情难自处。
吴隽不吭声。锦书虚弱地说:“阿隽,答应我。”
吴隽只得不情不愿点点头,几乎捏碎了排挡。而沈斯晔的电话却恰巧在这一刻打进来了。
“小锦?怎么不回我短信?”
听见他温和的声音时,锦书几乎当场哭出来。她拼命忍住了泪。仿佛没听出来她的颤音,沈斯晔放柔了声音。“太累了就休息一会,别强撑着。你哪天去锡兰?”
“我知道。”鼻头一酸,锦书低声说。“后天早上的短途航班。阿晔,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宝贝。”他柔声说,“乖,安心工作,我过些日子说不定会去看你。等你回来,我们就去看新居的设计图,好不好?”
因为见锦书的精神状态很是不好,吴隽放心不下她,索性带她去了钟子恒的宿舍。他的朋友军衔比他高,因此有相对独立和安静的住处。看见锦书惨淡的脸色,钟子恒也不多问,帮他把困顿的锦书安顿在行军床上,又回避出门外。吴隽拿了体温计给她测过,这才放心。看见姐姐被撕裂的衣领,青年咬紧了牙关,轻轻掩了门出来。
他的朋友静静站在门外,投来问询的目光。吴隽发狠说:“等老子查出来是谁,非踩死他不可——”
钟子恒叹了口气。“我们在榄城这么久,这种事见得还少?”他叹息道,“这地方,真不适合单身的女孩子来……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吴隽点点头:“我猜是哪个本地的贵族,那房子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他咬牙切齿地愤愤说,“以为自己有点臭钱就了不起?要是撞到我手里,我一枪爆了他!”
钟子恒轻轻皱了皱眉。本地的王公虽然没有直接的政治权力,却能因雄厚的财产而在帝国决策时占有一席之地。哪怕他们都是中级军官,也是无力直接与贵族们抗衡的。他微微摇了摇头。“你谨慎行事。那些人骄奢淫逸久了,不好惹。而且我看,令姐只是受了点惊吓,就算报案,只怕也不易举证。”
吴隽默然。他懂这个道理。但假如行为都能由理智控制,世界上就不会有复仇了。
看了眼窗外阴沉晦暗的天空,他厌恶地皱起眉头。榄城从没有燕京那样清朗高远的天气,这里总是阴沉到令人烦心。他伸出手。“子恒,把皇储的联系方式给我。”
钟子恒哑然地看着他:“……为什么?你知道我不能私自泄密——”
吴隽冷冷说。“假如他是我姐夫呢?”
钟子恒一下子闭了嘴,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他。吴隽摊手。“别问我,我也才知道不久。”他耸耸肩,复又冷笑。“就算没有殿下,我也会去给姐姐报仇。姐姐怕他担心难受,还嘱咐我瞒着……以你对皇储的了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我觉得没有。”钟子恒叹气。“所以你还是别知情不报了。”
103倾情(三)
顾院士在百忙之中觉得,他从老朋友那里接收过来的得意门生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他印象里,何锦书脾气好让他私自叹气。他知道这女孩子从小被遮蔽在风雨之外,在父母无微不至的呵护下,才养成了用最大的善意推测一切的单纯。
但是,自从某一天开始,她变得沉默了。她的眼睛变得清深沉静,总是浅淡温婉的笑容也消失的不见踪影。顾院士好几天没有听到她说一句工作之外的话,也没看见哪怕是勉强的微笑。她独自坐在工作台边忙碌时,防护衣下削瘦寂寥的背影,让老头看的有点心惊。
……跟那个小子吵架了?
顾院士用他智慧绝顶的脑袋想。
但是就算他老糊涂了,也知道这话不能直接问女方;于是这一天下午,他把实验血清放进冰箱里,顺手往燕京挂了个电话,一接通就劈头盖脸训斥:
“女孩子本来就容易想家,你不护着她,还吵什么架!我们这里累死累活,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看着她难过的那模样,连我都替她爹妈难过,姑娘怎么就跟了你小子?我们明早就出发去锡兰了,小女孩容易胡思乱想,赶紧的,好好去哄着点,说点软和的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