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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个霸总(第1页)

枕河下山不久,又没去过秦楼楚馆,不认得什么陈圆圆陈方方,只觉得这声音甚是好听,带着江南的口音,非常苏糯,想来是个大美人。若她知道陈圆圆是何等美貌来路,也许会稍稍多想一些。

这位陈圆圆本是秦淮八艳之一,与柳如是、李香君、董小宛齐名,曾被献给崇祯邀宠,只因崇祯宠幸她期间连被苏梦枕攻克几座城池,嫌她不吉利,又逐了出去,后被田国舅送给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如今是吴三桂的爱妾。

枕河听到苏梦枕淡淡地说:“吴三桂与多尔衮勾结,要在山海关诈降于我,而后偷袭,引清兵入关。”枕河听到此,嘴巴张了张。

陈圆圆听到后急忙跪伏在地,娇怯怯地说道:“公子饶命,贱妾是不懂这些事的。”

苏梦枕说:“我这里不兴跪来跪去。”陈圆圆听了这话则又起身,一双美目悄悄看了一眼这位君临天下的苏公子。被苏梦枕眼中寒光一灼,却没见一丝寻常男子眼中的痴迷惊艳,他目光清寒,平静无波,只余一点看透世情的高傲。她惊得轻轻地低下头去,在慌乱中依然带着训练有素的风情,极为动人。

陈圆圆自小失去双亲,又因美貌而被卖入烟花之地,十三岁就挂了牌子,颇为通晓人情世故。她对恩客没什么情分,对吴三桂也一样,大家各取所需,除此之外,她倒不是一个坏心眼的人,毕竟她没什么野心抱负,平平安安吃饱穿暖就很知足。

吴三桂在外带兵,她与吴的家眷在京中,因自己美貌负有盛名,还怕义军前来索人。吴府中提心吊胆了一阵,见苏公子的军队虽杀了不少官吏,但的确不曾扰民犯界,也就渐渐放下了心。谁知这一日苏公子的使者上门,苏梦枕竟指名要见她,吴府不知是福是祸,吴三桂的老爹命她梳妆打扮,已是存了把她送给苏公子的意思,陈圆圆心中亦很明白。

她自知身份低微,虽已脱了籍,但只要出得起价钱,仍是身不由己,与当年在楼中区别也仅仅是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在当今寥寥可数,而苏公子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陈圆圆是后宅女子,苏公子策马入京时的风华她不曾见过,只当他也是吴三桂那样五大三粗的武将,先带了几分惧怕。梳妆时,见了镜中红颜带泪,心里暗暗期盼这位苏公子千万别有什么折磨人的癖好,至于其他的,她不挑也轮不到她挑。

只是公子当面,她便瞧出这男人对她似乎无甚兴趣,且风度仪态,比之她从前见过的那些江南名士、名门公子还要优雅从容,一点都不像是那个杀名赫赫的武将。她又听苏梦枕说吴三桂行径,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小心翼翼,走一步算一步。

苏梦枕看出她心有疑虑,淡淡道:“我这里没有为难犯官家眷的习惯。”陈圆圆谢道:“公子仁爱宽厚,是万民之福。”苏梦枕道:“我有一个部下,原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名叫胡逸之,你不在江湖,是没听过的了。”

陈圆圆迟疑了一下,道:“贱妾确实未曾听过这位大人名讳。”苏梦枕道:“他在江南曾有缘见你一面,从此情根深种,向我辞别后不知所踪。直到最近他来找我求情,他知道吴三桂身有反骨,请我届时保你一命。”陈圆圆低头道:“这位胡大人,对妾有大恩,结草衔环……”

苏梦枕声音微沉:“我不信什么来世再报,人生在世,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胡逸之人品不错,又不曾娶妻,与你年纪也相配,你可以去见见,若无异议,这桩婚事我便做主,从此吴三桂生死与你无关。你若不愿那便算了,我依然保你平安,你只当此事没发生过。”

陈圆圆小声问:“可以由妾选吗?”苏梦枕道:“我的话不说第二次。”陈圆圆想了想,说道:“妾想见见这位胡爷。”苏梦枕微微颔首,叫人领了她去见胡逸之。

苏梦枕把这桩别人的儿女情长处理完,走到后堂处理自己的儿女情长。枕河这姑娘正悠闲地喝茶嗑瓜子,桌上还放着一只干荷叶包的烤鸭,看到苏梦枕,第一句话便是“快来快来,烤鸭还热着呢!”丝毫没有自己男朋友刚刚见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危机感。

苏梦枕心想最近她是不是有点太闲了,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叫了开饭。枕河问:“刚刚那人是谁?”苏梦枕便说了陈圆圆的生平。她又问:“那胡逸之很有名吗?为何见了她之后向你辞别?听陈姑娘的话似乎也不认识他。”

苏梦枕道:“胡逸之人称‘百胜刀王’,原在我这里是刀字部的。”枕河问:“百胜刀王?他武功很好?”苏梦枕说:“比常贵高出一线。”

枕河心道:那可远远比不上你,这江湖中人本事不大,名头却很大,想到此莞尔一笑。苏梦枕道:“你下山不久,没听过他的名头也不奇怪。”枕河说:“我下山不久,可早闻你大名,人人说你对百姓好,却没人夸你的武功。”苏梦枕笑了笑,说:“武功不能解决天下事。”

枕河问:“你这样的武功,该算得上天下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困,这几年更是隐姓埋名。”

二人用了饭,苏梦枕便考教女朋友的武功。枕河用天山折梅手与他对掌,手下未曾留有余力,苏梦枕只用了一指便消解。枕河与他打了小半个时辰,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未碰到。她与苏梦枕相处日久,已不似早先拘谨,少女心性上来,微嗔道:“不打啦,我累了。”苏梦枕道:“还未够一个时辰。”枕河没理他,摆烂停手,苏梦枕指力已到,她也不闪不避。苏梦枕脸色微沉,依然卸去了力道。

枕河这一世与苏梦枕相处时日不久,只道他虽是一方霸主,平日却对自己关爱至极,连半句重话都没说过。她自己本就喜静不喜动,在华山派时穆人清也不苛求她练武,因此生了懈怠之心。她见苏梦枕陡然沉下脸,只觉得全身似被冰块冻住,一霎间脸色苍白,心里只有一句话:他生气了。

苏梦枕背着手,淡淡地看着她。这时手下来报,说陈圆圆在前堂等候。苏梦枕抬脚走了,枕河还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站着,苏梦枕心里喟叹,示意她跟上。

陈圆圆见苏公子来了,屈身行礼,神态自然,似是没瞧见他身后多了一个美貌的小姑娘。枕河这才见了这位大美人的真容,只觉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姿态娴雅,风情万种,比自己这刚打完一场的江湖糙女要美得多,心里有些不大自信。

苏梦枕问:“见过胡逸之,你意下如何?”陈圆圆道:“妾多谢公子大恩,愿为胡爷执帚扫榻。”苏梦枕道:“你既愿意,再好不过,回去等消息吧。”陈圆圆应了。

陈圆圆才退下,枕河觉得那稍稍消减的压力又回来了,她看了一眼坐在圈椅上的苏梦枕,只见他也正看向自己,神色严厉。她壮起胆子,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期期艾艾地道:“你别生气了。”苏梦枕抬眼,深深地看她道:“我曾错手杀了一个兄弟。敌人把他藏在一具棺材里向我掷来,我一刀劈开了棺材,也把他劈成了两半,这是我平生之恨。”

枕河脸色一白,她心思剔透,自然想明白自己方才自恃他不会打伤自己而故意不闪避,已是引了他心中旧伤,当即低头认错。

不料苏梦枕并未收口,而是继续道:“乱世飘萍,命如草芥。行走江湖,弱是原罪。你若是体弱不能习武便罢了,既已痊愈,却不肯下功夫,连何铁手都拿不下,如何自立自强?你年轻貌美,江湖经验又浅,还是我心头挚爱,不知多少人要对你下手。如你甘愿一生只在我羽翼之下,我亦可护你。你却心甘情愿否?”

苏梦枕要求极高,又在高武世界打出来的天下,自然觉得这里的武林高手浑身都是破绽。何铁手虽年轻,武功加毒术已是江湖一流人物,他亲自指点的手下常贵,也不过比何铁手再高着一点,吃亏在暗箭难防而已,他却要求才跟他学了不到半年的枕河强过何铁手,这kpi属实下得极为黑心。

枕河自己确实有点摸鱼,没去细想苏梦枕的指标是否合理,只觉得心中有愧,低声道:“我一定好好练武。”苏梦枕起身,伸手拢了她鬓边一缕乱发,枕河就着他的臂膀伏在他怀里。

苏梦枕圈着她,低声轻道:“又想撒娇过关。”枕河摇摇头:“我说真的。”苏梦枕淡淡一笑,道:“不怪我太严厉?”枕河从他怀中向上望去,只见他清瘦峻峭的下颌,红着脸轻轻踮脚一吻,说:“知道你是为我好。”

苏梦枕喉结微滚,带着笑意道:“我不想你的才干埋没于‘苏梦枕的女人’这个名头之下。你应有自己的武功事业,应做你喜爱的事,应帮助更多的人。”

枕河说:“我不习武也可以啊。”苏梦枕道:“习武一能强身健体,二能使你不必怕别人的暗算偷袭,三能助你去到更远的地方,登上更高的山峰,看到更美的风景。”枕河问:“四呢?还有四吗?”苏梦枕顿了顿,道:“四是,教你的人是我,错过了你会后悔。”

枕河噗嗤一笑,道:“这倒是真的。”她又问:“若我忙得而缺少与你相处的时间,你也不介意吗?”苏梦枕反问:“我平日忙得没空陪你,你介意吗?”枕河摇摇头。苏梦枕道:“我与你心情一般无二。何况,我们还有一生可以相守。”枕河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袖,苏梦枕道:“明天起每日练武两个时辰,去军中看诊四个时辰。”这话说完,微笑便停在她微丰嫩而初现迷人风情的面颊上,她微微垂下脸,好半晌才应下。

苏梦枕堂前训妻,还是要给个甜枣,见外头雪下得大了,便亲自送她回去。此时枕河又与师兄搬回了正条胡同的宅院,比住米铺子要强得多了。看门的瞧见苏公子的车架,急忙出来相迎。苏梦枕挥退了来人,亲自撑起一把青色的大伞,枕河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进了中庭,见大家围了一圈看热闹。

何铁手正与常贵过招,常贵眼睛瞥到公子,收手行礼,众人也都呼啦啦来参见。枕河往常怕师兄看到说她,总是在人前与苏梦枕保持距离,今日却没有抽回手,依然搭在他的臂上,几乎能看见袁承志的眉毛在抽动。几人叙了叙话,苏梦枕揉了揉心上人的脑袋,翩然而去。

第二日,黄真上门拜见苏梦枕,满面喜色,送来了签好的婚书。苏梦枕接过婚书,微微一笑,说道:“天凉了,送多尔衮和吴三桂上路吧。不要误了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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