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沈御不禁伸手去触摸那自己守护了近十五年的人儿,却怕搅醒了她,想让她在美梦中多做停留,哪怕是只是多一秒的,也不愿让她早一刻醒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是的,他守护了她十五年,从她用头上的发带为他包扎伤口的那刻起,他就下定决心守护她一辈子,哪怕是成为那双手沾满血迹的刽子手,他也从不曾后悔过。
“大小姐,安心的睡吧,我沈御会用这条命来保护你的。”磁性十足的声音,在她耳边起誓。
肩胛上的伤一直在作痛,那痛楚令他不轻易皱起的浓眉都不禁紧蹙了起来,可他不后悔,只恨自己没能早一刻赶到,让人儿受惊了。
忽然间,不知是风起了还是涨潮了,海浪汹涌了,让这漂浮在码头的木船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一声尖声惊叫响起,她苍白的小脸染满了惊恐,无措的伸手想抓住些什么,不住的在空中摸索着。
当沈御将自己那略微粗糙的手将她的小手包裹住时,她倏然睁开了眼,曾经清明剔透如似水晶一般的瞳眸,如今却是涣散无光,惶恐如迷雾层层笼罩着,唯留瞳孔那一点也被幽暗所占据。
卓婕卿紧紧的抓住沈御的手,不住的眨着眼睛,想将眼中的泪水压抑去,却越发的模糊了视线,哽咽也早已扰乱了她的呼吸,声音也不再清脆。
“御哥哥,我……爸爸……和妈妈……还有我……妹妹,到底……到底怎么样……了?”
沈御躲开了她的眼睛,不敢与她对望,害怕她那眼中的悲伤会令自己失控,唯有躲闪了她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不擅表达,所以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告诉她,才让她不会感到伤心。
“御哥哥?别瞒了我,告诉我……告诉我所有……的真相。”她无措的乞求着他。
沈御缄默了,他知道自己不会欺骗她任何的,但也更知道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噩耗。她美丽善良,却也娇弱如温室里的花朵,不堪风雨。
“御哥哥。”
咚的一声卓婕卿跪倒在他面前,悲凉的呼唤,刺痛了他的心。
“大小姐。”
沈御慌了,哪怕是枪林弹雨他都不曾让他慌乱,唯有她能让他惊慌失措。
“大小姐,你先起来。”
“不,御哥哥,告诉我真相,告诉我吧。”末了,她已经无力的倒下了。
沈御急忙将她抱回那小床上,肩胛上的枪伤也因此而再次溢出了血丝。
“大小姐,我说,我说。”
沈御重重的叹了口气,“在重案组以走私军火为由,带走了卓先生和太太……。”
“走私军火?”卓婕卿一惊,“我们家不是在十年前便金盆洗手,不再沾染道上的军火买卖了吗?怎么会又被重案组的人以走私军火为由带走了呢?”
“大小姐你不知道,卓先生为了手底下的一干兄弟,表面上是转为正当商人,实则依然是整个东南亚最大的军火供应商。重案组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海上便截获了我们公司的货轮,从那里面找出了我们要发往印尼的货,这才有了证据逮捕卓先生和太太。”
“那现在呢?那些人又怎么会追杀我们全家的?”
“和卓生做过生意的人中,不乏有高官政要,他们怕卓生在狱中将他们给招供了出来,所以联合了道上的人发出了斩草令,先下手为强。”
说到此沈御不禁咬紧了牙关,愤恨与杀气在升腾。
“那我爸妈……怎么样了?”
卓婕卿颤颤的问出了心中最为害怕,却又最为迫切想知道的未知。
“卓先生和太太……关押所在的警局,突然枪支库房失火引起大爆炸,所有的人都藏身在……里面了。”
卓婕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倒,但她又强迫自己硬挺了过那阵眩晕,“那……那我……妹妹呢?她怎么样了?”
“大小姐,是我没用,当我收到道上的风声再去找二小姐时,已经找不到了,失踪了。”沈御愧疚的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卓婕卿无力的瘫倒在床上,泪水不知何时止住了,声音也不再颤抖了,她忽然对沈御笑了笑,“御哥哥,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的,你这些年来做的一切早就还清了所有,不再欠我们卓家任何恩情了,御哥哥,你自由了。”
“大小姐我……。”
沈御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制止了。
“御哥哥,我好累呀,想休息会,你也去休息吧。”
沈御知道她此时需要冷静,于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当船舱里只剩她一人时,海浪汹涌拍击海岸的声音愈发的震耳了,脑中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却也像是被那汹涌拍碎了,片片飘远了。
她缓缓的走出船舱,看望无垠的大海,她绝望了,曾经的幸福美满在一夜间烟消云散。
家破人亡的巨变,失踪亲人的生死未卜,心爱之人无情的抛弃……
如今只遗留下她一人面对着噩耗如潮,冲刷拍击着她,让她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