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必振三人正坐在通往西京的火车上。
三人此行乃是奉剧毒司之命,前往西京为孙必振寻医,但考虑到召潮司伤人的举动会引来防剿局的注意,王不佞不得不临时更改了行程。
想要抵达西京有两种途径,其一是通过火车,但在抵达西口市时必须换乘。王不佞没有信心通过安检,他深知防剿局权柄滔天,在西口换乘无异于自投罗网。
第二种途径便是在半途下车,通过长途汽车等交通工具抵达目的地。考虑到他们此行携带的资源有限,王不佞用手机闷不做声地订了三张长途汽车票,打算在西口换乘大巴。
按理说,凡人是不会如此害怕防剿局的(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清楚防剿局是什么玩意儿),但凡人也不会用牙齿扯掉三个醉鬼的耳朵。
没错,孙必振等人并非凡夫俗子,他和王不佞实则是戏武神门下的戏子。而召潮司则干脆不是人类,她是司海之盐神的大祭司。
盐神是货真价实的地狱神祗,虽为无教神,但也拥有自己的大祭司,召潮司就是其中之一。
像他们这样的三人组合实在是罕见,毕竟盐神从未和戏武神有过交集,考虑到召潮司这样的角色很可能会引来防剿局的注意,王不佞早就做好了规划:他事先伪造了三人的身份,预定了三张万无一失的直达火车票,并准备了能让一头大象昏睡十年的大剂量安定药剂,最后苦口婆心地嘱托孙必振把那些安定剂一点一点喂给了召潮司。
可惜,王不佞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召潮司在服用了如此之多的安定剂后仍旧生龙活虎。一想到防剿局已经盯上了他们三人,王不佞就痛苦万分,后悔自己当初自告奋勇要趟这趟混水。
防剿局为何能使王不佞如此害怕?这还要从半年前的那次运动会说起。
作为专门对付秘密机构的秘密机构,防剿局从未被诸多密教放在眼里,毕竟凡人是难以和掌握了炁的信徒对抗的。
炁,乃是信徒们对超自然神秘力量的称呼,掌握炁的人可以飞檐走壁、刀枪不入,更有甚者可以歪曲自然规律,掌握“润”的奥秘。在如此强大的神秘力量面前,防剿局的猎人们很难与密教对抗,但那已经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半年前的武都运动会改变了一切:为了确保那场盛会不遭地狱神明染指,防剿局出动了一切力量驱逐武都范围内的教徒。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强大起来的,或许是某个不知名的神资助了防剿局,又或许是他们投奔了某个不知名的神灵,总之,防剿局的猎人们在一夜之间枭首了整整五名来自不同密教的大祭司——整整五名。
或许凡人们不清楚五名大祭司意味着什么,但教徒们却很清楚:作为侍奉神祗的神选者,大祭司和神祗之间的界限十分模糊,虽然多数大祭司都保持着人类的形貌,但在各种意义上,他们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作为历史的记录者,蓝王的司书大祭司在前辈驾鹤西去后,沉重地向众密教展示了此前五百年的记录:在过去的五个世纪中,大祭司死亡的事件统共发生过三十一次,每一次都昭示着一个密教的陨落和新兴教会的崛起,但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在短短几周之内接连有五名大祭司丧命。
这次运动会被教众们称为“大劫难”,经此一役,再也没有密教胆敢招惹防剿局,猎人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在大劫难中,防剿局除了对大祭司展开无情的斩杀外,还兴师动众突袭了许多密教集会点,许多小人物也遭受了池鱼之殃:孙必振就是其中之一。
在那次事件中,孙必振遭受了某种来由不明的攻击,他的魂魄碎成了多块,若不是欺诈司出手相救,恐怕他早已魂归武神祠下。
虽然孙必振侥幸保住了性命,他还是失去了七情中的六种:喜、怒、忧、思、悲、惊,唯独留下了恐惧一种情感。其余六种对于常人而言触手可及的情绪,如今的孙必振完全体会不到。
除此之外,由于失去了魂魄,孙必振一并丧失了自己的大部分记忆。
换做其他人,这件事恐怕就这么过去了,毕竟失忆症患者也可以照常生活,戏武神的徒子徒孙也不愿为了孙必振这个无关紧要的同事触怒防剿局。
但问题并不出在孙必振身上,而是出在他女朋友身上。
巧了,孙必振的女友是盐神的大祭司。
没人知道孙必振是怎样和召潮司扯上关系的,大家知道的是,召潮司无法接受男友失忆的事实。迫于召潮司的威压(主要是担心她招惹来防剿局),欺诈司特批准许孙必振出远门寻医。
但欺诈司何许人也?他老人家精得跟猴似的:虽然准许了孙必振寻医,欺诈司却并未提供任何援手,如果任由行事鲁莽的召潮司带着丧失记忆的孙必振乱来,恐怕他们这对小情侣没法活着踏出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