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转身就走,我看了看面前将死未死的大叔,急忙跟上了他。
我对他说,我虽不知道你是什么神仙,但您救人救到底,那个人被苁蓉附身,也是受害者,并无害人之心,如果他还有救,请你也救救他。
他听了这话,估计是觉得好笑,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你都自身难保,还想救别人?
我不说话,他继续开口:肉苁蓉是一种别类的妖怪,既不是苁蓉,也不是人,既有苁蓉的意志,也又有人的意志,你凭什么判定他没有害人之心呢?
说着,他停下了脚步:到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脸迷茫。他跟我招手:过来。
我将信将疑地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看我的态度有点不爽,不由分说抓过我,把我圈在他胳膊底下,抬脚跨进了小巷的墙壁里。
我还没叫出声,意料里的额头撞墙也没发生,眼前的光一下子亮得刺眼,我反应了好大会儿,才发现自己就站在自家门前,被那只妖怪踢坏的锁还颤巍巍地挂在门上。
我大声喊我回来了,推开门进去,被院子里的阵势吓了一跳,院里布了巨大的法阵,摆着原本放在中堂的香案和神龛里的牌位,太奶奶正在黄纸上写什么,奶奶就远远地站在阵外看着。
她们俩一看见我,都跟见了鬼似的,和十年前在从葬礼回来看见我的表情一模一样,太奶奶丢下了黄纸,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过来,我也赶紧跑过去,抱着她就哭,奶奶也抱着我俩哭,我问,你们在干嘛?
请牌位上的仙。太奶奶擦擦眼泪,注意到了门外站着的黑色马褂男子,皱了皱眉头,问我,是他救了你吗?
我说是的,他就是您请来救我的神仙吗?
太奶奶摇头,我还没把他请出来呢。
我心说您这办事效率不行啊,等太奶奶您把救兵搬来了,我已经被植入卵或者已经死了。
她擦了擦我的脑袋,我才意识到右脸流血了,因男人把我的皮外伤治好了,我都没发现脑袋居然都被那妖怪扇得流血了。
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刚才没救他是对的,这厮对女人能下得了这种狠手,心肠何等歹毒!只是苦了邻居这一家子,好好的丈夫突然平白无故地死了,这个家算是塌了一半。
我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外的男人,他还一直盯着我。现在是八月,我穿着短袖短裤都觉得热,他一身长袍马褂,还是黑色的,站在大太阳底下,什么事也没有。
不过,那张过分冷淡的脸被太阳晒着,似乎透出了一点儿暖意。
我想请他进屋喝瓶可乐再走,不料太奶奶比我行动力快,她放开我就朝男人走过去,我急忙跟着她,害怕她走急了摔倒。
我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太奶奶,太奶奶却忽然给男人跪下了,吓得奶奶也给男人跪下了,她们都跪,我也不好意思不跪,于是也赶紧跪下了。
祖孙三代齐刷刷下跪,这男人倒是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见惯了这阵势。
太奶奶说,我如今修为尽失,不比年轻时候,看不出您的身份,有失礼数,大仙莫怪,但我知道,您绝非普通人。您救了女罗,这份恩情我们会铭记一辈子。此后,我们家世世代代都祭拜您,给您上香火。
男人默默地听完,也不说话,还是静静地盯着我看。
我真的是在巷子里因为比较昏暗,再加上他救了我,我对他心存感激,所以他盯着我的时候我也没感觉有什么,现在这大太阳底下,我的长辈在跟他说话,他还一直盯着我看,搞得我毛骨悚然。
奶奶忽然戳了我的背,冲我比划着口型:他、是、神、仙。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紧张得浑身冰凉,我转头看摆在不远处的香案,神牌直直对着我,我也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等太奶奶跟奶奶都起身了,我还傻傻地跪着,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竟不自知地开了口:大仙,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太奶奶很吃惊,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径直说了下去:前两天我在麻将馆与人打麻将,被下了咒术,折了八十一年阳寿,如今已活不过十九岁,您救人救到底,请救我一命!
说完我感觉自己十分不要脸,他救我一次已是仁至义尽,我还让他救我第二次,但是在这种即将被抓去东北喂狐狸的紧急关头,我也豁出去了。
太奶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也是一惊,但碍于男人就在跟前,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骂我,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男人沉默着,我抬头一看,他还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都纳闷了,他就这么喜欢看着我吗?我成天在莲花镇的大太阳底下晒着,出门连个防晒也不擦,现在被晒得跟一猴似的,而且我此刻半边脸估计都是血和泥,有什么可看的?!
顿了片刻,许是他也知道老盯着我看不太好,淡淡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我太奶奶,说道:好,我可以救,但是有个条件。
他黑色长袖下的手指慢慢抬起来,指向我:我要带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