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酿是南边有名的酒,酿造工艺本身平淡无奇,但根据花种的不同,酿出来却多有千秋,粘稠,绵甜,香味盈巷,不知多少文人骚客以此祝酒起兴。
但就如陆守言所说,人在关中,要喝到精优的桂花酿不容易。要么从函谷关绕进来,要么就要走蜀道。
而陆守言是个不喜欢下江南的人,所以积玉楼的酒大多从蜀道运进来,也就是蜀酒桂花酿,比之江南风味更辛辣,更清澈,酒劲来得更直接。
“来,温兄弟,已经让信鸽飞出去了,喝吧!”
清冽的酒带着浓浓的花香,从酒壶口泼洒而下。酒花细密,看得温白麝有点冒口水。
猛灌一口,辛辣味从嗓子眼冲到天灵盖,辣的他脸蛋噌就红了。
痛!但痛快!
酒刚入口最辣的那一瞬,温白麝脑子里出现了琼哥儿的影子,那张嘴也很辣。
每喝一口,酒劲就冲击一次脑门,温白麝感觉脑子里的烦恼就少一分。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江湖儿女喜欢饮酒了。
一口,又一口,陆守言慢慢放下自己手里的酒碗,他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一碗,又一碗,整个水榭已经彻底陷入寂静,整个过程中没有人劝喝。
一壶,又一壶,陆守言三人已经瞪大眼睛,甚至来不及劝停。
“嗯?”
收起仰着的脖子,把对嘴吹的白瓷酒壶拿到眼前。温白麝满脸红晕,眯瞪眼,晃着手里的酒壶,里面已经没有声响。
“呵,呵呵,陆大哥,可还有酒?”
此时桌上酒水纵横,杯子酒壶纷杂乱倒,温白麝就一只手撑着头,耷拉在这摊狼藉中。
闻言的陆守言以手扶额,揉揉眉头后,伸手又要让小二送酒来,却是唐如约突然握住了那只手。
“差不多了,这孩子第一次喝酒吧?”
三个人的视线又集中在温白麝身上。
他的麻袍已经脏的不像样子,脸上的土灰跟印进皮肤一样,头发也乱糟糟如干枯的杂草,浑身上下本来唯一明亮的眼睛,也在酒劲下不再清明。
都说人在喝醉时最能露出本性。有的人醉后遇见前任,会大哭,大叫诸如为什么离开我,我哪里不好之类的话。有的人醉后会沉默,遇到不想见的人就默默走开,遇到想见的人也不发声音,只把身子靠过去。
温白麝很特别。这是他第一次大醉,嘴里也说话,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笑。
他笑地憨态可掬,扯着张还没洗的脸,对着陆守言笑,对着唐如约笑,甚至对着那没脸的白袍客笑。
“陆大哥,你脸上的胡子像粘上去的诶,你是有自己在修吗?”
“唐大姐,你好香,是每天泡澡吗?泡澡的时候撒花瓣?”
“白衣服,额,嗝~。”
温白麝的脸一下子凑到白袍客的纱笠面前,鼻尖离白纱不到一指距离,大眼珠子瞪着这片帘幕,一个酒嗝差点把这面轻纱吹开。
然后一把剑柄,怼到他的鼻孔上,他一个踉跄,就被推回了座位。
只见那白袍客手握剑鞘,斜斜立着,身姿清冷,声音也清冷,一字一句如剑鸣。
“北边人喝南边酒,醉不是东西!”
说出话来就是剑出了鞘,这剑鸣却是清丽明亮,少了许多杀意。
唐如约走上来挽起白袍姑娘的手,忙道消气不值当,顺带也一起损了温白麝两嘴。
大姐这称号,任哪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听都不舒服。
陆守言看着眼前一幕,想到温白麝在码头第一次见他青衣模样时,又是一阵扶额摇头。
随后他想了想,招手吩咐下人道:
“温府的人来的也不会那么快,先给他去洗漱一下,至少从这回去的时候,清清白白。”
随后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咋问题恁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