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增税,西南地区五个省,多征收一层的话年尾前应该能多收十万两白银,补足边关军所需足以。”大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林绪口中幽幽吐出的,是让被叫来御书房议事的所有官员皆为之怔愣的荒谬之言。
短暂的静谧后,户部尚书万裕气急败坏的低吼在御书房内传开,“怎可如此随意就增税?西南地区才遭旱灾,若再增税那黎民百姓还有什活头?丞相大人你是何居心……”
“此计不可,西南地区旱灾才过,若此时增税必定大乱。”
“还请皇上三思。”
户部尚书之后,其余几人也都急吼吼的叫了起来,不赞成之意显而易见。
众人争论不休,紫檀木制成的御案后,大榆皇帝晋祁颇具威严的脸上亦露出几分震惊。
请君贤明清廉的他见过不少,劝皇帝增税昏庸的他继位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偏劝税的人,在一群吵吵嚷嚷的文官中还是一副信步闲庭的模样。
气定神闲的姿态,微微抿着的薄唇,宛若子夜寒星的眼眸,暗青的官袍里面套着的是白色的绸衣,若泼墨般的长发规矩挽起,大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林绪始终一副风轻云淡温文浅笑的模样,倒真当得上一句玉树临风。
“那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变出这十多万两银子来?”众人才停歇,林绪又是淡然一句。
他这话犹如倒进滚油锅的一瓢水,瞬间就让众人炸开了锅。
当朝皇上晋祁登基第九年,前先有夏国屡屡举兵侵犯再有西南旱灾,诸多不顺。
朝廷先拨款作军资又开仓赈灾,仅半年国库已空。国库空空,边关却还有七八十万大军等米开锅,是以这才有了这御书房议事一事。
众人吵闹半晌,眼见着就要安静下来,皇上晋祁正欲开口,丞相林绪已又幽幽道:“那删减军队数量,退兵还民亦可。”
若说他之前那话是油锅进水,那这句无疑就是平地惊雷,还是大夏天艳阳高照时的轰顶惊雷。
“夏国虎视眈眈,这时候减兵,丞相大人你这是要助纣为虐!”
“那夏国天天叫阵骚扰我边关军,这时若是如此,夏国必定乘机发难,到时国破家亡,这怎么使得?”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御桌后晋祁嘴唇轻动,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那玉树临风的丞相大人面不改色的气得户部、工部等人嗷嗷直叫。他亦有些庆幸,还好是叫了人来御书房议事,不然现在嗷嗷叫的就该是满朝文武百官。
满朝文武百官嗷嗷叫,光想想那场景晋祁头皮就一阵发麻。
晋祁正头皮发麻,那边显然还嫌事情不够乱的丞相大人已又要开口,吓得他赶紧抢先,“许澜你觉得如何?”
许澜是他还是皇子时的老师,他登基后加封为太傅,在朝中的地位无人可撼。
被晋祁抢了话,林绪回头看去,不作评论。
“臣觉得,丞相大人所言极是。”许澜笑笑,把球踢了回去。
晋祁闻言一噎,正郁结,那边林绪已又轻描淡写一句‘换个地方增税’,再次气得众臣嗷嗷直叫跳脚不已。
“增税养兵,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取,还有其它办法吗?”晋祁在一阵嗷嗷声中开口。
晋祁觉得,他若再不开口这一屋子人非得被林绪气死不可。也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没叫武官来,不然现在就不只是嗷嗷叫了。
被截了话,着一身暗青色朝服的林绪回首面对着御案,他动作轻缓优雅,一双幽幽黑眸中满是淡然。
“不增税,不减兵,十多万两的白银白生不出来,依臣之见,那就只能从其它地方克扣补缺。”
“哦?说说看。”嘴上说着,晋祁一颗心却在那双幽幽黑眸的注视下蓦然间生出几分不安,不好的预感汹涌袭来。
“据户部统计,皇宫每年开支皆达三四十万,每月文武百官俸禄亦非小数目。”
这次,御书房内倒无人再嗷嗷叫,只是众人脸色却都是万分精彩。
晋祁嘴角更是狠狠一抽,他就说为何突然心生不安,感情是这人又算计到他头上来了。身为丞相却敢算计皇上,林绪他胆子倒是不小!
只是心中如此想着,晋祁却又忍不住开始琢磨他最近又是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人?莫不是怪他刚刚截了他的话?
晋祁不语,一旁几位大臣更是脸色铁青不敢吭声。
如果可以如果能回到之前,他们绝对会一致赞同增税,实在不行减兵也可以行得通,可此刻晋祁暂且没出声,他们又怎么敢开这个口?
短暂的沉默后,晋祁抛出问题,“具体呢?”
“从即日起减少宫中所有不必要支出,各宮各殿修葺推后,缩减日用,御膳房那边亦是如此……”林绪垂首一一数来。
林绪语调轻缓不紧不慢,仿佛从他口中吐出的不是克扣当朝皇上日用的放肆话语,而是无关紧要的饭后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