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点了点头,“洪姨娘让你不用挂念她,好好听大伯母的话。”
季海棠翘了翘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这几句,她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定格了,听大太太的话,做季芙蓉形影不离的影子。
“二姐姐,”季重莲摇了摇季海棠的手,“能有个关心自己的人已是不易,洪姨娘或许不明白怎么样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她一定是为了你好。”
季海棠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轻轻捻着裙摆向着前方迈步而去,水红色的裙角旖旎绽放,就像夕阳坠落时那一抹耀眼的霞光。
季重莲怔怔地站在了那里,直到季海棠的身影走出了好远,她才回过神来。
这个二姐姐的确是变得不一样了,人或许是经历了大喜大悲,亦或是生死关头才能有不一样的感悟,也不知是好是坏。
季重莲渐渐意识到,如今的季海棠再也不是缩在季芙蓉身后的影子了。
*
大太太嫡亲的兄长孟大人升任正六品的内阁侍读,这可是向中央权力机构又迈进了一大步,虽然孟老太爷着力低调地庆祝,但是闻风而动来往道贺之人却是不少,没办法一一推却,这才在家中设了宴席,款待来客。
恐怕孟家也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宴席,竟然引来了岭南王世子,孟家两父子在揣测着李照的来意之时,心中也在暗自忐忑着。
谁不知道眼下岭南王正是太子的眼中钉,岭南王世子如今留在上京的身份着实尴尬,也是皇帝制约平衡两方势力的一颗棋子。
若说李照安分那还好,可眼下竟然跑到了孟府,孟老太爷真怕太子就这样将他们归为岭南王一党,心中着实不安稳。
但李照亲临,又不能将人给撵走了去,孟老太爷只能一边虚应着,一边让儿子去查查李照这次前来的真实用意。
李照此刻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席座上位,各位官员虽然虚应着笑脸,但到底不敢和他坐得近了,遥遥祝酒者有之,敬而远之者有之,更有明哲保身之人已是提前退去,还有些想要探听消息地想要留下来看个所以然。
李照喝下一杯酒水,唇角一勾,看向孟老太爷,直接说明了来意,“孟老大人,贵府是否住着位季家四少爷?”
“啊?”
孟老太爷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身后的老管家低声提醒了一句,“老太爷,姑太太回府时不是带了娘家亲戚,其中就有季家四房的两姐弟。”
孟老太爷这才整了整神,一手轻捻着胡须,面色凝重地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么个人,不知世子爷寻他何故?”
季家毕竟是自己的姻亲,虽然如今没落了,但季家人若是在他府中出了个什么意外,外间之人都会指着戳他的脊梁骨。
所以不管此刻李照是寻季崇宇做甚,孟老太爷都要作出一副大义凛然之势,一展他吏部郎中刚正不阿的本色。
“哈哈哈!”
李照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孟老太爷的肩膀,力道大地他半边肩膀都耸搭了下去,孟老太爷神色一变,却又强忍着疼痛,只眉角一抽一抽,整张脸涨成了紫红色,看起来着实有些好笑。
“孟老大人不必如此模样,我与那季家四少爷当年在灵隐寺曾有过一面之缘,只觉甚是投机,如今几年不见,得知他重回上京,念着是昔日朋友,自然便是要来见上一见。”
李照这样说着,众人松了口气,但又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当年季家之事大家都众说纷纭,但还是有些人知道内幕的,季老太爷当时不过是向皇上提了储位之事,听说也是涉及到了岭南王,皇上震怒,这才罢了他的官。
那么,若是当年季老太爷这不是无心之举,而是为岭南王投石问路,探探皇上的口风,那么如今岭南王世子再与已经没落的季家子孙交好,这样的关系便更加发人深省了。
孟老太爷压下心中的惊诧,不自觉地挪了挪被李照压住的肩膀,嘴角抽了抽,“老朽却不知季家四少爷竟是与世子爷交好,这真是……”
当年,当年那也是三年前了,那时的季崇宇才多大,五岁的小不丁,李照就敢夸口与他投缘,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吗?
如今的季崇宇也不过才八岁,李照却已是十七了,这样的年龄跨度能做得成朋友吗?更何况身份又是这般地迥异。
孟老太爷深表怀疑。
“既然季四少爷如今在孟府,还请孟老大人让人带我去见见!”
李照总算说明了他最终的目的,孟老太爷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提起了心来,这李照在孟府会面季家人,虽然说着是两个少年孩子,但谁又知道会被外界传成是什么。
不过如今想要避讳已是来不及了,自己的女儿可是明明白白地嫁给了季家人,如今女婿还在詹事府里当差,这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
孟老太爷叹了一声,他是不怕季崇宇八岁小子能做什么,只盼着这李照不要翻出什么风浪来,给孟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想着,孟老太爷已经唤了老管家殷勤地将李照给送走,他还要留待时间平息眼前这些同僚的多疑与猜测,这也绝对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老管家很是恭敬地将李照给引到了孟凌的住处,可又得知季崇宇如今正在他姐姐那处,老管家顿时有些为难了,内宅重地都是女眷亲属,实在不好贸然地将岭南王世子给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