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抢姐姐的未婚夫,这放在任何一个家里都只有让人唾弃的份,季重莲虽然心胸宽广,自然也不可能一点不介意。
“六丫头是个傻的,凡事让她姨娘牵着鼻子走,小妇养出的闺女能有多少规矩?”
季老太太冷冷一笑,眸中是满满的不屑,片刻后,才缓了口气道:“如今就看你父亲如何处置了……”
“祖母将这难题丢给父亲,也是想让他心里做个决断?”
季重莲抬头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眸子透出一丝晶亮的光芒。
“就你这丫头聪明!”
季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季重莲的额头,轻哼了一声,“若是你父亲这次拎得轻重,我也能有几分安慰了。”
柳姨娘是季明宣自己千方百计找回来的,所以这些年来他才这样维护着,若是不让他自己从心里斩断这份念想,老太太做再多也是白搭,甚至还会惹人生厌,她何苦找些不痛快?
“孙女在一旁看着,觉着父亲对娶妻之事还是有所意动的……老太太心里可有了人选?”
季重莲顺势坐在了罗汉床下的脚榻上,或轻或重地给季老太太捏着腿,老太太眯着眼向后靠了一些,半倚在厚厚的秋香色条褥上,缓缓松了口气,道:“你大姑母帮着物色了几家,不过我只挑中了其中一家……”
季重莲好奇地睁大了眼,静待着季老太太的下文,只听她笑着道:“那家姑娘姓胡,父亲是丹阳的一个普通乡绅,家境富裕,母亲早逝,若不是有她一手管着家,怕是如今胡家也没有这样的光景,只是拖得年岁大了些,今年二十有二了。”
“胡姑娘以前定过亲吗?”
一般姑娘不可能过了十八还不嫁人,在这个时代已是晚嫁了,可胡姑娘却拖到了二十二岁,不得不让季重莲心生疑惑。
“是定过一门亲事,”季老太太叹了一声,“只是那家公子在婚前便出意外死了,之后胡姑娘又忙着拉扯弟妹长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自己一晃眼年岁就翻过了二十……”
“原来是这样。”
季重莲点了点头,“看来胡姑娘不仅能干,还重情重义。”
就是不知道这样貌生得如何,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季明宣想来也不例外,但这些却不在季老太太考虑的范围之内。
娶妻娶贤,老太太相中了胡姑娘,自然是相中了她持家的本事,这样貌只要过得去就好,难不成要再养出个如柳姨娘一般的狐狸精闹得家宅不宁才好么?
“这样的女子大气,也大义,最重规矩,若是让她进了门,想必今后也不会亏待了宇哥儿。”
季老太太感慨了一声,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季重莲,她不由微微红了眼,“祖母能为宇哥儿考虑至此,那是他的福气。”
季老太太拉起了季重莲,“傻丫头,你是个懂事的,宇哥儿也上进,这样的孙儿孙女,我如何能不疼爱呢?”
季重莲含着泪倚在了老太太的肩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
季明宣显然是严格贯彻了季老太太的思想,第二日便将季紫薇打发到庵堂里去静养了,柳姨娘的碧幽阁则增派了更多的人手,守得就像个密不透风的油罐一般。
既然季老太太要给他娶新妇了,他自然不能再由着柳姨娘母女胡来。
季紫薇将来是要送到秦府去的,只要时候一到,季明宣已经准备先斩后奏了。
至于柳姨娘,他对这个女人也是失望至极,表面上对他温顺,背后却跟他不是一条心,若不是念着多年的情份,他早将她弃如敝屣了。
被关在屋里,柳姨娘也想不闻不问,可过了年节,这才刚刚出了正月里,外间便是一片锣鼓掀天,就算她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喜轿停在季家老宅大门口,唢呐声、鞭炮声,声声震天,柳姨娘倚在门框上,听着远处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喜闹喧哗声,柳姨娘咬了咬牙,眼睛里布满了潮红的血丝。
季家的姑娘少爷还留下几个在老宅里,如今也就季重莲定了亲事,可这离婚期还有好几个月呢,肯定不能是她,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定是季明宣迎娶新娘了。
“水香,来!”
柳姨娘对着正在院子里晾晒被褥的水香招了招手,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都有些刺眼,各房各苑里忙将冬日里略微有些潮湿的被褥晾晒了开来,去去这一冬的霉气。
柳姨娘刚一跨出房门,便觉得太阳照着眼睛有些刺痛,她忙不迭地退了回来,手掌遮在眉间,整个人隐在门廊下,脸色显得苍白而憔悴,整个人好似老了好几岁。
“姨娘!”
水香丢下手里的活计,在衬裙上拍了两拍,这才几步奔到柳姨娘面前,仰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嚅嚅地问道:“姨娘有什么吩咐?”
“你去……你去前面看看……是不是老爷娶新媳妇了?”
勉力说出这样的话来,柳姨娘已是觉得咬牙切齿了,一双拳头在身侧握得死紧,眼角大大地增着几欲迸裂,显出几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