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栖,这里!”出站后,有一个人在不远处朝着我招手。
“快上车吧,爷爷叫我来接你。”
是村长家的孙子,赵二牛。
“谢谢你啊,二牛哥。”我强行扯出一抹笑容,上了他的摩托车后座。
山路难走,又刚下过雨,为了防止打滑,二牛哥骑得很慢。
一路跌跌撞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堪堪在家门口停下,庆幸的是,这段路上没有再遇到什么脏东西,一定是奶奶在保佑我吧,我想。
看着路口高高挂起的招魂幡,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此我在这个世上,就是孤身一人了。
“孩子,去看看你奶奶,也好盖棺,再拖下去就要影响先生超度了。”村长杵着拐杖,踉踉跄跄地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点点头,脚上犹如灌铅了一般,步履沉重地朝堂屋摆着的棺椁走去。
明明只有两三分钟的路程,我却走得格外漫长。
眼瞧着我已经走到奶奶的棺椁前,我缓缓俯下身体朝里看去,想要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在她的脸上,蓦地,我被人从身后拽了一把,是那个一直抱着一本《通书》看的小少年,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我,“你是老人唯一的亲人吗?不要靠得太近,如果过了阳气,会影响老人轮回。”
我被他拉得一个踉跄,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所幸我及时伸出手撑在棺材上,才堪堪站稳,“麻烦小师傅了。”
“好了,快去换衣服吧,别耽误了时间。”一直垂着头打瞌睡的老先生此时正襟危坐,那张满是沟壑的脸随着他上下嘴皮而蠕动着。
没错,就是蠕动。
他脸上的那些痕迹,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我收回思绪,暗道自己太过敏感,继而转身进了卧室。
看着一尘不染的卧室,我又难过起来,我不在家的日子,奶奶每天都打扫我的房间。她说:为了防止我的囡囡回来没有干净的床铺睡,所以才要经常打扫啊。
可是,她明明可以在我回来的前一天打扫,亦或者让我自己回来打扫的。
饶是我说了很多遍,以后不用再那么累了,她依旧我行我素。
“奶奶,以后囡囡回来,再也没有干净的床铺睡了。奶奶,你明明答应过囡囡要等囡囡长大,以后赚钱给你买大房子,可你怎么食言了呢?”
我抱着床上奶奶没绣完的嫁衣,泣不成声。
她说,她们那一代人出嫁,都是穿着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出嫁。
她命不好,家道中落,嫁给了爷爷,没能穿上自己绣的嫁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所以,她才要给我亲手绣一件。
“咚咚咚……”
阵阵敲门声传来,我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起身开门,“二牛哥?你不是回去了吗?”
“爷爷担心你一个人处理不好,让我过来陪你。咦,你衣服怎么还没换啊?快到时间了,你快换衣服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赵二牛有些憨厚挠挠头,对我道。
“好,我马上就好。”我掩上门,把那套衣服放好之后,拿起放在桌上的麻衣直接套在身上。
现在临近冬月,晚上刮风难免会有些凉。
我穿好衣服走出去,奶奶的棺材已经合上,那个大大的“奠”字,昭示着奶奶和我彻底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