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艾伐丹以激烈的口气抗议。
“我没有胡说,”他以同样激烈的口气答道,“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这点。没错,他们想杀掉我,但那是由于他们以为我是你们这种人——可以一举判定一颗行星的生死,在它身上吐满轻蔑的唾沫,用令人无法忍受的优越感令它慢慢窒息。好啦,现在这些虫豸竟威胁到天神般的太上皇,你们准备自卫吧。我是他们的一分子,不要找我帮你的忙。”
“你的口气活像是那些狂热派。”艾伐丹显得难以置信,“为什么呢?你受到过迫害吗?你的世界是一颗广阔而独立的行星,是你自己说的。虽然你是地球人,你的地球却是唯一的生命园地。你是我们的一员,老兄,是统治者的一员。为何要认同一个绝望的废墟?这里不是你记忆中的行星,跟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比起来,我的行星更像那个古老的地球。”
史瓦兹哈哈大笑。“我是统治者的一员,你这么说是吗?好啦,我们别深究这一点,这不值得多费唇舌。让我们来谈谈你吧,你是银河为我们送来的一个极佳样本。你有很大的度量,有一颗异常宽容的心,并为你能平等对待谢克特博士而沾沾自喜。可是在你内心深处——却未深到我看不清楚的地方——你其实无法接受他。你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也不喜欢他的模样。事实上,你根本不喜欢他这个人,即使他甘愿背叛地球……对啦,最近你还亲吻了一个地球女子,现在回想起来,你认为那是个遗憾。你为此感到羞耻……”
“众星在上,我没有……宝拉,”他拼命辩解,“别相信他,别听他乱讲。”
宝拉则以平静的口吻说:“你不要否认,也不必因此不高兴,贝尔。他看透了你童年残留的思想,要是他检视我的内心,也会看到相同的内容。假如他以同样小人的方式反观他自己的心灵,那他也会发现类似的想法。”
史瓦兹感到涨红了脸。
当宝拉直接对史瓦兹说话时,她的声调并未提高,语气也没有变得更激烈。“史瓦兹,如果你能感知他人的心灵,那就来检查我的吧。告诉我,我是不是意图叛变。再检查一下我父亲的心灵,你自己看一看,倘若他肯跟那些准备毁掉银河的疯子合作,是不是就能轻易避掉六十大限。他叛变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然后你再检查一下,看看我们哪个人想危害地球,或是地球人。
“你说曾经瞥见玻契斯的心灵,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深入那些渣滓中。不过等他再来的时候,等到一切都太迟的时候,钻进去看一看,用力拨开他的心灵。你就会发现他是个疯子——然后,等死吧!”
史瓦兹沉默不语。
艾伐丹急忙插嘴道:“好吧,史瓦兹,来研究我的心灵,随便你怎样深入都可以。我生在天狼星区的拜隆星,在反地球主义的气氛中长大成人,因此在我的下意识深处,无可避免存有一些缺陷和蠢念。可是你再看看我的心灵表层,然后告诉我,在我成年后,我有没有跟自己的偏执奋战过。不是跟别人,那要容易得多,而是跟我自己,并且不遗余力。
“史瓦兹,你不了解我们的历史!你不知道人类开拓银河的上万年期间中,那些战争和那些惨难。你也不知道,帝国建立之初那几个世纪,都只是专制和暴乱轮番更替的混乱状态。唯有过去两百年间,我们的帝国政府才真正具有代表性。在它的统治下,各个世界都能拥有文化自治权,得以自己当家做主,并在共治政体中有发言的机会。
“在人类过去的历史上,从未像今天这样免于战争与贫困;银河的体制从来没有如此和谐;未来的展望从来没有这么光明。你想要毁掉这一切,然后重新开始吗?凭什么呢?一个充满猜疑和仇恨的专制神权政体?
“地球的冤屈真有其事,只要这个银河存在,总有一天会解决的。可是他们的计划不是解决之道,你可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吗?”
假如艾伐丹也拥有史瓦兹如今的异能,他就能侦知史瓦兹内心的挣扎。然而,仅仅凭借直觉,他也知道现在应该暂停一下。
史瓦兹的确被打动了。让这么多世界灭亡,在可怕的疾病中溃烂销蚀……他究竟是不是地球人?只是一个地球人吗?年轻的时候,他从欧洲来到美洲,纵使如此,难道他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吗?假如后世的人类离开了满目疮痍的地球,移民到天外各个世界,难道他们就不再算地球人吗?整个银河难道不都属于他吗?他们难道不是全部——全部——都是他的后裔、他的同胞吗?
他以沉重的口吻说:“好吧,我站在你们这边。我该怎样帮助你们?”
“你能接触到多远的心灵?”艾伐丹热切地问道。他说得很急促,仿佛担心对方再度改变心意。
“我不知道,外面有些心灵,我猜想是警卫。我想我甚至能伸到街上去,可是伸得越远,它就变得越不敏锐。”
“自然如此。”艾伐丹说,“可是教长秘书呢?你能认得出他的心灵吗?”
“我不清楚。”史瓦兹喃喃答道。
静默了一会儿……这几分钟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然后史瓦兹说:“你们的心灵妨碍到我了。别看着我,想点什么别的。”
其他人试着这么做,再过了一会儿,史瓦兹又说:“不——我不能——我不能。”
艾伐丹突然激动地说:“我可以挪动一点了——银河啊,我的两只脚可以摆动……哦!”每个动作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
他说:“你对他人能造成多大伤害,史瓦兹?我的意思是,能比你刚才对付我还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