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到了”。
这个消息,自蒲田一休大师的一声佛号里传来。
一休大师立在十字街心,背向菜市口,面向羊棚桥,侧对二嫂亭,总比,从大牢到衙厅路上任何动静,都荡在他眼里,都逃不过他眼里。
他站在那儿好久好久了,托着钵,背着布袋,捻着楠珠,敲着木鱼,双目低垂,但始终未曾念过一声佛号。
直至现在。
“阿弥陀佛。”
意思是说:囚车来了。
“囚车来了”,即是“行动开始”了。
“行动”是“救龚行动”!
只不过在片刻之间,消息传遍了给每一个正在等待这消息的人。
他们用的方法,有的是打碎一只碗,有的是一声咳嗽,有的是忽然收起了旗竿,有的是脱掉左脚的草鞋,有的是忽然把烧红的铁棒浸在水里,有的是忽然戴起了帽子,总之,是在极迅速的情形下,他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囚车来了。
要出手了。
“我一生里没别的信念;”赵伤用一种非常伤心的神色看着他的刀,“除了对国家民族、无可怨怼之外,我只知道一个法则:谁对我好,我就对他更好;谁对我坏,我就对他更坏。”
“龙头对我很好,极好,我就得用这一生一世来报答他。他曾教会了我一件事情:教我懂得看重自己。”赵伤苍白的说着,使人感觉到他不但可能受了内伤。而且必定还是个伤透了心的人,“他让我知道,当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但要懂得以身作则,还要懂得以身破则。能出能入的人,才能能立能破。”
“没想到,我们为保江山而拼死,你们却在这儿因私欲而构陷折煞了这样一位好汉;”赵伤伤心地道,“我要是放过你们,我还能算是大哥的兄弟吗?”
话一说完,他就出手。
出手一刀。
一刀砍向朱星五。
朱星五一直在等。
他在等叶红死。
等叶红死了,他再跟高赞魁联手格杀赵伤;赵伤死后,他再执行容敌亲和谈说说与他私下的定计:除去高老三,一统八尺门。
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许多事情,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等出来的。
绝大部分的事情,都需要等待和忍耐。
对朱星五而言,他已经等到自己当上了老二,干到了副门主。又忍到了龚侠怀出了事,终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但仍觉得悚惧不安因为有高赞魁。
这人笑里藏刀,深藏不露,嘴里挂着全无野心,心里却所谋极巨。
这么久都等过去了,难道还等不到今天吗?
朱星五一直很能等。
也很能忍耐。
在江湖上,朱星五不是个传奇人物,但却是个足以改写传奇的人物。
很多人都认为:如果没有朱星五的助力,龚侠怀才份再高,魄力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立“诡丽八尺门”在江湖上这样举足轻重的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