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众人便在西凉一带打探讯息,访查地界。杨肃观与伍定远找出当年的界碑,与羊皮所绘的地线一一核对,只是一来也先早已灭亡,多数界碑荒芜湮灭,很难做出比对;二来那红线位置怪异,照地形观察,有些红线深入国境,画到了中国的山岭河川之内,也先可汗便拿下这些土地,也是无险可守,着实不合常理,再看几处红线画得比往昔界碑还要偏西,更不合卖国内情。两人看了几日,都感茫然。
伍定远摇头道:“照梁大人奏章所载,江充该当割地千里才是。可这红线实在太怪,实在很难看出道理,这可怎么办?”
杨肃观叹道:“不管这许多了,先找人把羊皮上的文字通译一遍,再做论断吧!”
杨肃观、伍定远这边毫无进展,韦子壮那边却已打听出也先旧部的讯息。众人回到府中商议,韦子壮道:“据城里的老人说,十余年前有一批人归化我朝,现下都聚居在三十里外的一处小镇上。这些人牧羊维生,留着胡人的习气,说不定便是也先的遗民。咱们明日就过去瞧瞧吧!”
杨肃观等人闻言大喜。第二日早,韦子壮便带同众人,一齐朝那小镇前去。灵真这几日都死守房中,听得要让他出门,喜得冲天跳起。众人见他这幅模样,一时都觉好笑。
行到午间,已然来到那处市镇。韦子壮问明了去路,知道此地回人都聚居在镇西,众人便前去探访。行不多时,果见道旁无数帐篷,居民穿着大异汉人。杨肃观知晓回语,便取出羊皮,向当地居民询问。连问了几人,众回民面目茫然,竟无一人识得上头文字。
正发愁间,一名汉子走来张望,他看了一阵,忽用汉语道:“几位爷台打中原来的吧?”
众人陡然间听到汉话,都是为之一喜。韦子壮却甚警觉,他见这人商贩打扮,满脸江湖风尘,别是江充派来的奸细,当下眯着眼道:“兄台有何指教?”说话间暗凝功力,神态大有敌意。
那汉子见他面有忧色,便自一笑,道:“这位大爷别多心,我也是个汉人,只因祖上落脚于此,便一直住在此地了。难得见同胞到来,便来关心则个,倒没别的用意。”
杨肃观走上前去,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哥这般好心,在下先谢过了。只不知大哥可曾识得此地的耆宿长老,能否为我等引荐一番?”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们要找长老么?遇上了我,那可真是找对人了。”
他见众人满面狐疑,颇有不信之色,忙解释道:“不是我自夸,家父年过八旬,过去曾随先皇大战葫芦谷。要说通晓典故,方圆百里内,怕没人比他更强了。”
杨肃观听得“葫芦谷”三字,心下立时一凛,想到柳昂天说过的御驾亲征一事。他与伍定远对望一眼,便道:“烦请大哥带个路,让我们得以拜见令尊,也好示上敬意。”说着深深一揖,掏出百两银票,往那人手上一塞,道:“年节将至,咱们仓促之间拜访,无以为敬,还请大哥笑纳。”
那汉子大笑摇头,将银票还了回去,道:“家父最爱数说年轻时的英勇事迹。你们肯来,他高兴都来不及了,怎好收你的银子呢!”
众人见他豪迈爽快,颇有边疆豪杰之风,对他更加敬重。
当下那汉子便带领众人,往村内行去。那部落甚是简陋,四处都是布屋帐篷,想来当地生活必定困苦。
走不多时,行到一处篷屋,那汉子掀开布幔,大声道:“爹爹!有远客来了!”他连着大喊了几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来啦!来啦!”
那汉子回头向杨肃观等人一笑,道:“我爹爹年岁大了,有些耳背,非这般喊叫,不然听不见说话。”
帐内缓缓行出一名老汉,只见他身材高大壮硕,虽然佝偻着身子,还是比常人高了半个头。众人心下一凛,想道:“看这老人年轻时,定是战场上的一名勇将,他儿子倒没有吹嘘。”
那老汉朝杨肃观等人望了一眼,向那汉子道:“就是这几人要见我?”那汉子粗着嗓门道:“就是他们!他们是打中原来的,有事要问爹爹!”
那老汉哈哈大笑,道:“早不来,晚不来,却等老头子行将就木才来。真他奶奶的!”众人给他这么一顿胡乱数说,都觉尴尬。杨肃观忙道:“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现下来拜访老丈,也不算晚了。”
那老汉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听你说话有礼,是读书人吧!”灵真听了这话,只哼了一声,大声道:“告诉你吧!我杨师弟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耳听灵真便要说出身分,杨肃观急忙拦住,道:“在下是生意人,刚巧来西疆做些买卖,这才路过贵宝地。”
那老汉将信将疑,低头细细看着杨肃观身上打扮,忽地往后倒退一步,惊道:“好小子,你是兵部的人!”众人闻言大惊,都没料到一个村间老汉,竟能看破杨肃观的来历。
那老汉指着杨肃观的腰间,大声道:“你快说,这令牌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