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战事在即,人心总是不安,庵堂前香火鼎盛,人烟如织。
楚璇下了马车,正要往静水庵里走,那一直跟着她们的男子突然快步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
“贵妃娘娘,请跟在下走一趟吧。”
楚璇提起几分警惕地看向他,以眼角余光向后瞟,见暗中保护她的禁卫被几个执剑的人挡住了,根本过不来。
她强按捺下心底的恐惧,脑子飞快的转,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不会有人敢来劫持她的,即便有人有这个胆子,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啊,她在庵堂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虏,萧逸一定不会罢休的。
因而她站着没动,只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他身穿黑色锦衣,头上脸上无任何遮蔽,坦然地面对着周围人的目光,似乎并不忌讳别人看到他的脸。
短暂的沉默,那人温和且恭敬地补充:“梁王殿下有请。”
楚璇一路都想不通,外公若要见她,为什么不直接向宫里递帖子,就算他们近来疏远了许多,可是并没有翻脸,这帖子递进宫,她不会不理会的。
马车略微颠簸,她紧靠在车壁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把近来发生的大事再捋一遍,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约两刻,马蹄铁‘咣咣’重踏在地,一声嘶鸣,马车停了。
画月搀着她下了马车,刚想入府,那人复又拦在她们跟前,掠了一眼画月,道:“梁王殿下只要见贵妃,其他闲杂人需到别处等。”
楚璇轻按了按画月的手,温声道:“你跟着他们走吧,别乱说话,不会有事。”
画月仓惶不安地看着楚璇,唇轻微打颤,楚璇向她投去安抚似的目光,把手松开,立刻便有护卫上前,把画月带走了。
楚璇刻意放慢了脚步留心看着,见护卫带着画月走了西偏侧的角门……她越发笃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这个阵仗,总不可能是外公想她了,要来跟她重聚天伦吧。
可是,近来她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啊。
长秋殿藏毒之后,外公埋在内宫的钉子都被萧逸给拔了,而骊山之后,他们又疏远了许多,好几个月没有联络,根本乏有交集,怎么可能……
楚璇突然一滞,若是不因为近前的事,那就是因为从前的事。
萧鸢死在乐坊,他在宛州安排的事又无疾而终,这些外公都还没查出个究竟来。难道……是怀疑她了吗?
可是,无风无浪的,为什么要突然怀疑她?
思虑间,走过渌水渠,穿过抄手廊,转眼到了梁王的书房外。
趁着护卫上前通报,楚璇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浮跃的慌乱,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乌灵静澈,仿佛最清浅的水溪,垂目就能望到底,藏不住丝毫的秘密。
通报的护卫回来,抵着门,微躬身请楚璇进去。
书房内燃着极浓郁的香,直扑鼻翼,楚璇已放松了心情,甚至还凝神仔细辨认了一下,是沉檀龙麝中的沉香。
闻上去味郁且正,出香是极醇的,甚至连奉进内宫的贡香,都未必会有这样的品质。
嗅了好香,自然该高兴,她唇角微挑,敛袖上前,微微压膝,行了在闺中时的旧礼:“外公,大舅舅。”
梁王放下手里的香勺,歪头冲她温和一笑:“璇儿来了。”仿佛是个极和蔼慈善的长辈,一边调香一边等着将要来看望自己的晚辈,而这晚辈必是真心挂念着他,不会是被他劫虏来的。
楚璇也极入戏地扮演着她的孝女贤孙,走到梁王跟前,拾起刚被他搁下的香勺,自着浓釉嵌珠的泰蓝圆钵里舀起些许香粉,放进了香鼎中。
梁王含笑看着她,道:“璇儿,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些事想问一问你。”
楚璇点了点头,乖巧道:“外公请问,璇儿定当知无不言。”
“我从楚玥那里知道些事,你二舅舅生前是荒唐了些,可没想到他竟这么荒唐,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也是我教子无方,让你受委屈了。”
楚璇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楚玥?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她随即想到了更严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