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先帝登基后烧得最烈的一把火。
霍皖衣松开缰绳下马,顾不上疲惫,匆匆往前走了两步,忽而顿住。
漫天的大火里,侯府几乎成了一座废墟。
安小侯爷就从火里一点点爬出来,爬下台阶,爬得满面血污,灰烬一身,养尊处优的双手断了指甲。
霍皖衣站在原地看着他挣扎。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话。
因为霍皖衣杀了谢紫殷。
那也是安小侯爷第一次对霍皖衣发那么大的火。
霍皖衣还记得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不可置信,甚至于心痛。
安小侯爷问他:“你怎么忍心?”
追问他:“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霍皖衣,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霍皖衣偏头避开那双眼睛的凝望。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安小侯爷并不了解我,所以一直以来,安小侯爷和我都不曾了解过。”
“……好!霍皖衣,你好得很!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本侯爷的知己至交里也绝对不会再有你的位置!”
他听到安小侯爷在身后大吼:“还有——霍皖衣!我恨你!”
……他这一生,究竟被多少人恨过?
霍皖衣数不清了。
在这句听过无数次的话语之后,霍皖衣离去的脚步顿了顿,他微笑着说:“是么,多你一个也不多。”
自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哪怕是在路上碰了面,也只会如见一个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再相见,再能开口相谈时候,竟是在漫天的大火里,他们今生会晤的最后一面。
……
秋阳高挂,早朝却还迟迟未散。
张其然莫名身死,朝堂上的各位官员本就划分几派各执一词,如今大试结束,将要再行殿试,便又有人在朝堂上旧事重提,请陛下做个决断。
另一边又有官员上奏,言称张其然的儿子跪在皇宫门前,声声泣血,言称自己的父亲是蒙冤受害,闹得人尽皆知,非要讨个公道。
叶征高坐龙椅,垂眸看着阶下群臣,末了,目光落在了刘冠蕴身上。
画舫上筝曲悠悠,暗香浮动。
高瑜左拥右抱揽着妩媚女子在怀,神情无比惬意。
他就着端来的酒杯一口饮尽,哼笑道:“这世上确实没有用钱摆不平的事情。也没有用权做不到的事情。”
坐在他下方的年轻道士神色寡淡,眉眼清冷,闻言道:“施主超脱不去生死。”
高瑜不置可否:“你们道教不是不讲来世,只求今生?”
“明性悟道,是谓我真。”
“玉生道长颇爱讲些神神道道的怪言怪语,”高瑜随便在一侧的女子脸上亲了口,敞着衣襟,模样十分不正,“但你讲再多,也还是改变不了本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