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很奇怪,他姓甚名谁啊?什么排面上的人啊?平平无奇的县尉之子,公子烧烤的东家罢了。
不入流的小官,士农工商排名最末之流而已,这可不是何以解忧唯有暴富的后世。
封建社会,阶级根深蒂固,他爹再不入流再芝麻绿豆,家里再穷得叮当响,外面那些生意兴隆的小摊小贩见了也得恭敬行礼,叫一声县尉大人。
江忆安是谁?
名动大靖的女书圣,一张澄心纸,一篇香山夜登高,价值千金。
她这样的文坛大咖振臂一挥,想给她做学生的围着问水县绕三圈都不够,为什么特地上一个九品县尉家招生?三妹妹难道是被隐藏的天才?书圣大佬看中了她惊人的天赋?
“叶东家的想法很有意思,可惜,我之前并未见过令妹。而且,我也不是山长,叶东家可别如此称呼我。”江忆安放下茶盏道:“你说的是,若只是收学生,以我的名声,确实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但能主动找到我面前来的人,必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这些人即便没有我,家中子女也不缺夫子。我想要的是更多的女子,能够读书明理,而非一生困于后宅,穷毕生精力,只为了婚姻嫁娶,相夫教子。从父从夫从子地过了大半辈子,却连自己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这世上有一个江忆安只是巧合,但我希望将来,每个女孩都有可能成为江忆安,甚至胜过江忆安,这才是我办学堂的初衷!既然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为什么女子就不行呢?为什么姑娘家要改变命运,就只能靠嫁人呢?我们,怎么就不能做自己的主呢?”
书圣大佬声情并茂地一番讲说加灵魂三连问,叶繁倒是还好,他被画过饼也给别人画过饼,小目标之类的话,说多听多了感觉就淡了。
而且他毕竟是男子,尊重女子,却不容易同女子一样感同身受这番话。
但很明显,张氏平静的外表已经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了,要不是怀里抱着小儿子差不多就要起身鼓掌了。
她是真真正正这个时代里被传统礼教洗礼长大的妇人,江忆安的话无疑打碎了她的三观,给她画了一片新的天地。
她曾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家人都死在战乱里了,那会她想什么呢?
是了,她恨不得上战场跟那些北地蛮子拼了,为亲人报仇,保卫家乡。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她和村里幸存的人们逃难南下,途中遇到了丈夫,辗转数地最终在问水县安了家。
“江先生的话,振聋发聩啊。”叶繁率先打破略有严肃的沉默,“只是,女子进学,前所未有。江先生久居盛京却来问水办学,原因无非就是有些迂腐酸儒就是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如果这些人不小心还是位高权重之人,那女学开办的难度就大了。江先生凭什么觉得,盛京难做成的事,在问水就行了呢?”
江忆安底气十足道:“就凭武安公主同意出任山长,她人虽不在,但已将问水的府邸给了我以做学堂场地,叶东家觉得如何。”
“上!”叶繁还没来得及如何,张氏已经激动地开口,一把将叶晓婷拉到身前表态:“江先生,这学堂我家婷姐儿一定会去的!”然后拉着叶晓婷就要给江忆安行拜师礼。
“不必如此。”江忆安忙上前扶住,“学堂非只有我一个夫子,我也不是在收关门弟子,不用行此大礼。”
叶繁倒是明白张氏突如其来的亢奋情绪,来到这里不长不短四个月,除了这段期间忙活烧烤的事,之前的每一天他都在尽力了解着这里的一切,小到叶宅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到靖朝的头条大事,所以他自然不会没听说过武安公主。
他甚至特意去了解过这位极有传奇色彩的大靖红人。
承和十三年,结束了内乱的草原王廷卷土重来,北疆边关战事再起,七岁时被褫夺公主身份贬为庶民的杨漓月时年十六岁,混入舅舅游击将军的部曲中随军北上。
游击将军出师不利被俘,还没被抓回敌营,就见外甥女率八百亲卫绕道追袭而来,救下人还不算,直接深入草原,歼敌两千,全身而退,震惊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