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司
江照翊下了宴会,都来不及换衣裳,便穿着那身棠梨红装赶进了阴暗的地牢。他以为他会看到程从衍苦着脸蹲在牢狱里,眼巴巴地等着自己来救她,不想越走进尚方司的腹地,他越感受到一股异样的兴奋。
传说中一直以阴冷和恐怖著称的尚方司,此刻人声鼎沸,热闹异常,掌刑罚的太监围在了一堆,七嘴八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江照翊走近了,想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奈何身子不够高,踮起脚也看不到里头景象,只听到有人不住在夸——
“程世子不愧是程世子,这象棋还能如此走法?”
“出神入化,简直出神入化!”
“不知程世子这功夫是从何处学来的,师从哪位大师?”
“诸位过奖,这手象棋,是程某在家中自学出来的,没有出处,亦没有哪位大师,要说出神入化,也实在不敢当,大启国手如云,我如何排的上名。”
“程世子过谦了,我们这就属赵公公象棋本事最好,都下不过你,可想而知,你的本事,要远在我等之上。”
“惭愧惭愧,惭愧惭愧。”
“……”江照翊很无语。
她为什么走到哪都能炫耀?她为什么走到哪都能被人不断围着?她是生来就要这样万众瞩目的吗?
他有些不爽,面无表情看了眼兰时,兰时赶紧清了清嗓子,“太子殿下到!”
围做一团的太监忙四散开,规规整整站成一排,“恭迎太子殿下。”
只有坐在最中的那个人反应迟钝,在一众恭迎声中,缓慢眨了两下眼。
江照翊面容冷峻:“程从衍,你对随王府不敬也就罢了,对孤也要不敬吗?”
程渺渺瞬间屁股离席,“臣恭迎太子殿下。”
“马后炮。”江照翊扫一眼她面前的棋局,“不过如此的棋术,到这里来,倒知道故作高明了,程从衍,谁给你的能耐?”
这太子是吃了火药了嘛,脾气这么冲?程渺渺慢条斯理地摇头:“臣只不过实事求是下了一盘棋,并未故作高明,太子殿下骂错人了。”
“是啊,程世子一直很谦逊,是我等口不择言,惊扰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是是是,是我等之错,太子殿下切莫怪罪程世子。”
“是是是,程世子是无辜的,太子殿下万万不要迁怒于她。”
眼前一群太监,多嘴多舌,一口一个程世子,在这里替她求情,江照翊满头黑线,脸色更比吃了火药还要难看。
“程从衍,你还不给孤滚过来,是要在这里住下吗?”
程渺渺打了个激灵,原来这小太子是来接她的!她当即喜出望外,也不顾会不会再被他骂,笑呵呵地向他走去。
他一袭红衣,站在不甚亮堂的烛火下,习惯了负手而立的站姿,此刻看去还有些故作老成。但等他再长大一点,程渺渺想,等他再长大一点,等他真正成熟的那一天,他必定也是会同他父亲那样,长成一个威严却又俊逸的君王。
等到那个时候,她也就不敢再与他同今时今日这般顶嘴玩笑了。
因为到时候他们之间的君臣之分,会越发分明,她只能站在大殿之下,昂首仰望他的存在。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萧庸从一开始就跟她说的很明白,纯臣,纯粹的忠诚。
她在走向自己的君王。
“等等。”
途中却有人阻挠了她的步伐。
“是这样的,太子殿下,程世子是因为对随王殿下行了大不敬之礼才被关到尚方司的,陛下有令,她需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及时纠正自己的错误,才能从这里出去,所以……”
“所以?”江照翊歪头。
“所以,她若想离开这里,还得按照随王殿下的意思,为随王世子作一篇诗赋出来。”尚方司的太监总管,小心赔着笑脸,谄媚,却又不失义正言辞。
“……”程渺渺无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