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不再开口,端坐马鞍,要瞧她怎生向自己求助。不成想她十分硬气,给数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围在中心,却毫不畏惧,仰头道:“光天化日,夺人钱财,还来反咬一口,没了王法了么?”
一人骂道:“你拿一锭铅胎的银子来换钱,给我们发现了,是谁反咬一口?”
有一人笑嘻嘻道:“你小声些,这位公子娇怯怯地,可经不住你吓唬。”
说完,众人都放肆大笑。显然早已看穿了她是女子。
真金见这些人一脸淫邪,脸色已是变了,此时已知定是这些人颠倒黑白,欺侮她一个孤身女子。偏偏说话那人不知死活,伸手要去触碰兰芽的脸蛋!真金勃然大怒,手中马鞭“啪”一挥,那人手上、脸上,立刻各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那人捂脸跳了起来,指着真金破口大骂。众人见来了惹事的,刚要一哄而上,真金冷冷问道:“她偷了你们什么东西?”
这群人见他鲜衣怒马,器宇轩昂,一时弄不清来头,况作恶心虚,也不欲将事情闹大,一个中等身材的人上前一步,道:“这小贼适才拿来一锭银子,说为用时方便,要换成小银角子……”
他向身边一个同伴一指:“咱们朝奉给他换了,谁知转眼便发现那银子内里裹着铅胎,竟是一锭假银!这等骗钱的贼子,我们自然要跟他理论,阁下不问青红皂白,出手伤人,却是不该!”
兰芽听了这话,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指着那人道:“你……你们……”
真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便该去见官,请大老爷秉公断案才是!”
他自觉这话说得公正有理,孰知不但当铺的这些人哈哈大笑,连围拢上来的老百姓也大声笑起来。前头对兰芽无礼那人道:“如今只要迈进衙门大门,管你原告被告,不倾家荡产休想出来!瞧你穿得齐整,敢是脑子不清楚么?”他说完,众人又笑起来。
真金涨红了脸,薄薄的嘴唇抿得笔直,拉住马缰的右手攥得出了汗。看兰芽时,她嘴角上翘,这当儿竟然流露出嘲讽之意。
当铺诸人见他哑口无言,又要来拉扯兰芽。此刻班哥早已站在马旁,但看了真金眼色,不敢贸然开口。
围观的百姓已窃窃私语起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叹道:“年轻轻轻,什么事不能做,偏要干这等事!”众人听了,都随声附和。兰芽愈发激愤,大声说了句什么,因周围乱糟糟的,并没几个人听见。
真金情知此刻若拿出身份来压制这些人,兰芽纵然扬眉吐气,却仍难洗清冤枉,令真相大白。反倒更要给围观的百姓说一句:骗人钱财在前,仗势欺人在后。以她的性子,如何能受这样的委屈!但如何能洗清冤枉,他委实不知。
35第三十五章
踌躇之间;忽一眼瞥见兰芽双手指尖在日光下微微闪光,似乎涂了一层药膏;他心中一喜——那日他同兰芽在山上烤食蜗牛;兰芽不小心烫伤了指尖;獾油治烫伤有奇效;她指尖上定然是獾油!
想到此处,他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问那朝奉道:“那锭假银;你们可带在身上?”
朝奉伸手便从怀里掏出一锭剪成两半的银子,众目睽睽;果然中间乃是铅胎。周围的议论声立刻又大了起来。
真金向着围观百姓一拱手;朗声说道:“众位相亲;这位公子不是贼,这当铺才是贼窝!”他这一句话出口,如投石入水,激起一片喧哗。那朝奉等人都吵嚷起来。
真金大声道:“当铺说假银子是这位公子所当,这位公子又说是当铺拿假银子换了她的真银。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我有个极简单的法子,一试便知。众位乡亲,可愿做个见证?”
此刻百姓愈聚愈多,有爱看热闹的人早喊起来:“愿意愿意,快说法子!”
那朝奉和同伴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些狐疑,一人走上前去,伸手要将假银要回。真金如何肯给他,催马向围观的人群中走了两步,用手向一位中年农妇一指:“这位大嫂,可否帮个小忙?”
这农妇红了脸,问道:“什么忙?”
真金又一指兰芽:“烦你上前,摸一摸这位公子——啊不对,这其实是位姑娘,原来是女扮男装——烦你摸一摸她双手指尖,看看上有何物?”
众人一听“女扮男装”四个字,更加兴奋,都鼓噪起来。大嫂虽不明其意,仍点了点头,拨开众人走到兰芽身前。
兰芽也不明白真金的用意,骤然给这许多人盯住了双手,有些不自在,一时倒手足无措起来。
当铺众人更是疑虑,但此刻群情激昂,要想制止,一来没有理由,二来已属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大嫂走过去,拉起了兰芽的手。
真金大声问道:“大嫂,她手上有何物?”
大嫂皱眉道:“有油。”
真金哈哈大笑。
此时路旁正巧有个剃头的摊子,摊前放着一盆清水。摊主抻着脖子正看热闹。
真金向他拱拱手道:“这位大哥,请你将这盆水端过来!”他端坐马鞍,一扬手中假银:“这假银如是这姑娘的,她双手都涂的有油,银子入水,水上必有油花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