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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安娜（第1页）

贾甄在愤怒、疑惑又无奈的情绪中第一次见到了“真实的幻影”。

他们相遇的地点是凤城市教育局的“屋顶”。

凤城市教育局的主楼是一栋四加一的建筑。这栋楼的第五层是加高出来的，面积只有下面四层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一小部分由简易的桅杆围起来，形成了一个露台，摆放着几把旧椅子和许多的盆栽，各色植物都有，在其中的一些花盆里，插着零星的烟头——看来这里是教育局工作人员休闲的一个地方。

贾甄的班主任王老师刚刚离去，他自己则被要求留在教育局，等待最后的签字确认环节。王老师本来是想陪贾甄的，但他最近两天为了贾甄的事几乎没有休息，贾甄非常感激，还有一些羞愧，所以他把对方劝走，打算自己一个人做个了结。

“贾甄？”一个女声出现在贾甄的身后，贾甄转过身便看到了那个曾两次出现在自己幻影中的人——但是贾甄并不敢百分之百确定，第一次见面是几年前了，第二次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考试卷上，也没有仔细观察对方的相貌。

此刻，贾甄面前的女孩儿毫无疑问是个美女，她有一双外侧微微上挑的眼睛，瓜子脸，鼻子和嘴都很小巧。她画着淡妆，显现出一种自然且略微凌厉的状态。

她的穿着和贾甄见到的许多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很相似，都是浅色的带领上衣和深色裤子，以及一双黑色的皮鞋。只不过这身装扮在其他人身上都显得很正常，而穿在对方身上却让贾甄感觉略有些臃肿——虽然她的穿着明明合身且得体，但是贾甄偏偏感觉有些别扭——他莫名觉得对方本不应该穿这身衣服。

“你好，是我，请问你是……”贾甄先是四下瞥了一眼，确认自己还处在“现实时间”中。

“我叫安娜，算是教育局的实习生吧，之前参与了高考的阅卷工作，最近在帮忙处理你的事情。”

“哦，谢谢……”贾甄斟酌了一下语气，“麻烦您啦，安老师。”

“哈哈，不用叫我安老师的。”安娜笑了笑，笑声清脆又爽朗，“我今年九月份才上大四，也就比你大三岁。不过，你要是非要称呼我为老师的话，不要叫我安老师，要叫我娜娜老师哟。”

“呃，好的。娜娜……”贾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娜娜老师”这个称呼有些难为情，于是后面两个字就没有说出来。这么一来，就好像贾甄称呼安娜为“娜娜”一样，意识到这一点以后，贾甄顿感一阵慌乱。

“哈哈，也行啊，”安娜没有意识到贾甄的心思波动，“我是来带你去食堂吃午饭的，刚才一个领导开会去了，手续还没有批完，所以你可能下午还要等一等。”

“哦，好的。”贾甄赶紧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会不会麻烦你，我自己出去吃点儿饭也可以的。”

“不麻烦，就吃食堂吧。”安娜是个偏瘦的，个子也不太高的女孩儿，但是她的口气中带有一种不容别人拒绝的强势感觉。

安娜示意贾甄跟上她。

“一会儿吃了饭，你还可以来这个屋顶继续坐会儿，等手续办完，还是之前领你过来的工作人员会来叫你的。然后你只要签个字就可以了。”安娜随口安顿着。

“哦。”贾甄跟在安娜的身后。心想这个事情终于结束了。

生活还要继续，贾甄虽然不是一个内心多么强大的人，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至于要死要活。他自我安慰地想着：不过是补习一年，明年再考嘛，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王老师已经给他安排好了补习班，他只等一年后再一次走进考场，就像王老师说过的，也是他自己内心认定的——他最终还是要去燕华大学的。

至于他的“同行者”对他做了这件事到底是要做什么，贾甄一时还想不明白——其实他也没有仔细去想，他现在对这个带给他“灾难”，又不给他丝毫解释的人只有满心的埋怨。

这个夏天，对于贾甄来说确实就是一场灾难，不单单是考高失利这一件事——令他难以接受的还有因这件事产生的诸多影响，其中以那种被老师、被亲人所怀疑，所不信任的郁闷感受为首——他确实向几乎所有人隐瞒了自己的“特殊”，但他为了高考做出的努力是实实在在的啊。

总之这一段时间的一切——除了陈蕊的“鼓励”外都糟糕透顶了，贾甄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希望这个夏天赶紧过去吧！

短暂的一小段路程里，贾甄的心情却几经变换，他不再思考高考失利这件事，而是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安娜，开始同时产生一种熟悉感和一种疏离感。他先是想问问对方的情况，看看自己在过去有没有和她有过什么交集，确定她是不是曾经出现在自己幻影中的那两个人，然后又想要随便找个话题闲聊两句，打破笼罩在两人之间的这种别扭的氛围，但是他始终没有主动开口。

“我本来没打算过来找你的，”两个人走楼梯从四楼快下到一楼的时候，安静了一路的安娜才再次开口，“只不过他们有些过分，把你晾在屋顶，也不安排你吃饭。”

“嗯？没关系的……”贾甄一时没理解安娜的语气中为什么突然就有了火气，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哦，谢谢你啊。”

“你这个人高高壮壮的，性子却太温顺了。”

“呃……”贾甄只能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沉默着走下最后几阶台阶，来到教育局一层大厅的时候，贾甄终于鼓足了勇气，主动开启了一段对话：

“娜娜……老师，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贾甄可不是想要和安娜闲扯，而是他确实从见到安娜的第一面起，就有一种熟悉对方的感觉，刚开始觉得安娜的穿着很别扭也是因为他感觉对方不应该穿这样一身衣服，而应该……总之，贾甄犹豫了半天，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问完，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儿像街头搭讪的常用语句，不禁心里再次一阵慌乱。

“哈哈，可能吧，我也有一种‘本应该’和你很熟悉的感觉。”

“是吗？”贾甄没想到安娜没有误会他的意思，还给了他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所以，也许我们以后可以成为朋友，一会儿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好啊。”贾甄高兴起来。

安娜出现的很突然，离去时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陪贾甄吃过午饭，安娜让贾甄自己回到屋顶，说有些工作上的事便离开了。

贾甄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很糟心，但是他总是不自禁回味起这次邂逅，不像是被安娜这个人所吸引，而像是对这场短暂的会面里的某个他没有意识到的细节产生了无法释怀的感觉。

又过了几天，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感到奇怪的点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