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发现,没了工作,她这个人简直跟废物没什么两样,她的生存意义被剥夺,剩下的只是一具不懂什么是生活品质的躯壳。
她有病,真的有病……
很可怕,一直以为自己的生命多彩多姿,充实绚丽,没想到竟是一个没办法与自己独处的人,她需要掌声,需要有个目标让自己奋斗,需要被信赖依靠,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她没有兴趣、没有嗜好,对种花栽树没兴趣,书房里除了行销管理、工作相关的书以外,没了。膝上正在看的这本畅销书还是不知哪个朋友建议她看,却被她遗忘在车上的。
“《慢活》?”她低头看了看书名,身体松懒地缩进摇椅里。“我现在根本就是在‘等死’。”
不用工作也就不必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管他脸上出油还是冒痘痘,穿睡衣还是穿运动裤都没差,她现在就是一个十足邋遢,自我放弃的欧巴桑。
想起经常在社区里看到呆坐在门口的老伯伯、老婆婆,除了吃饭时间,就是静静地、两眼无神地坐在藤椅上看巷子里偶尔经过的人。
会不会她现在坐在这里打蚊子,老了就坐在门口赶苍蝇?
“哇——”好可怕。
她压着脑袋,被脑中的画面吓得花容失色,禁止再想。
为什么蓝宇光可以长年累月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头,从这个城市游走到另一个城市?为什么简淳扬可以窝在工作室一整天,就为刻一把手镜?
相较起来,她还比较能够了解莫礼在没遇到韩映冰之前老是轰趴、把妹的放荡生活。
远要再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吗?梁镜璇问自己。
或许蓝宇光是对的,她一直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框框、小世界里,以为自给自足,以为自己是万能的天神,其实依赖的是身边这群人对她的需要,然而,他们真的非她不可吗?
“不行、不行……呼……”她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进屋里拿出大袋子将桌面上的零食、游戏机什么的全都扫进袋子里。
然后把衣物、生活用品也塞进行李箱,她要回家!
她不要在这里等死——
车子下北二高交流道,梁镜璇漫无目的地在台北街头乱逛,急躁地乱按喇叭的车辆、下走天桥喜欢从分隔岛穿越的不怕死行人,排放黑烟的卡车、随处可见的摊贩和丢在垃圾桶外蝇虫飞窜的垃圾堆……
离开无聊死人的山区,回到熙熙攘攘的闹区,她好像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自己生活了三十一年的城市,大楼骑楼下,用极快速度行走的人们,面无表情,除了避免撞到人外,眼睛好像没有其它功能。
她也是这样吗?
是——
平常,绿灯亮起,前方车辆驾驶还在神游,她一定按喇叭加问候第三者,住家楼下的店面她甚至不知道卖些什么,她记得住大客户母亲的生日,却总是忘了父亲今年几岁,她可以叫出第二次见面的客人姓名,却一律叫哥哥们的孩子“小鬼头”。
她为设计师处理所有生活琐事,自己家里却请钟点工来清扫,公司庭院,春夏两季开满了花香,她连一次水都没有为它们浇过。
她瞄了眼副驾驶座上的那本《慢活》,想起蓝宇光告诉过她的!“好风景也需要好心情欣赏,走那么快,会错过许多美丽的事物。”
她从来没有心情静下来观看过自己,像是一只在滚轮上拼命奔跑的天竺鼠。
“哈——”她突然笑了,在车子经过“E。P!”公司大门时。
连漫无目的闲逛也能如卫星导航般自动开回公司,她真是病得无可救药。
她踩下油门,逃命似地驶离公司那条巷子,回到家中。
卸下行李,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而这张沙发,从买来到现在,装饰功能大子使用功能。
她得好好地想想,想想自己的未来。
公司当然不会真的将她排拒在外,不准她去上班,那只是她一时心理不平衡,任性的想法,就算她要那个钟嘉慧滚出她的办公室,滚出她的公司,相信蓝宇光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