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浪一向是个我行我素、随心所欲的人,巫山殿众人对天音阁的所作所为的震怒,对蝶骨美人席的遭遇的袖手旁观,甚至是暗自觉得解恨的神情他一一看在眼里。
于是,他心血来潮之下,不顾薛蒙等人的反对,把曾经在踏仙君的记忆里看到的也重现了一番。
那不算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看着踏仙君怎样从一个心怀善意的少年修士渐渐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看着他们奉若神明的天音阁怎么恰到好处的引导着事态的发展,看着或熟悉或亲近的人怎么惨死在这场阴谋里……
仇恨像是化冻的洪水般渐渐汇聚,直要冲破堤坝,肆意横流。
其实,从幻境出来的薛蒙和梅氏兄弟远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有着普通人的怨憎恨怒。
他们没有肆意发泄自己的恨意,甚至能压下心底的恨意只制服罪魁祸首而不伤及无辜,已经算是极其克制了。
薛蒙看着那一片又一片晕染开来的血色,既觉得悲哀,又觉得有那么一丝的畅意。
蝶骨美人席无辜吗?或许他们中的一些人确实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想要的也只是平静的生活。
但是他们对这场阴谋真的没有责任吗?不见得,在这世间血流成河,同样无辜的普通人被牵扯进来,他们却没有想过阻止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场阴谋的从犯,所以,薛蒙明白梅含雪为何说不想阻止,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颠沛流离的这些年,薛蒙始终有一个疑惑——楚晚宁教他们众生为首己为末,可是很多时候,有很多人,并不值得被救赎,尤其是被他师尊那样的人救赎,在他看来,那些人加到一起都比不上他师尊一个人重要。
再次见到楚晚宁,再次看到楚晚宁为了所谓的众生鞠躬尽瘁,薛蒙既觉得心疼,又替楚晚宁觉得不值得。
直到他听到梅寒雪说众生里有他父亲那样的人,他师尊想要守护的是善与希望,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师尊是对的。
他不能因为看到过这世间的恶,就忽视那些心存善意与正义的人,就放弃希望,放弃那些苦苦挣扎着的,或许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像他的父亲、他的师尊那样的人。
“子明,小心!”
薛蒙猛然回过神,看到正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的梅含雪。原来,在他走神的这一小会儿,巫山殿的修士已经杀到了断崖边,看到被他们羁押着的师明净,有人没能控制住情绪直接杀了上来,险些误伤了正在走神的薛蒙。
“住手!”
“快住手!”
“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梅公子,我们不想伤到你们,还请你们把这魔族余孽交出来。”
梅寒雪和梅含雪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薛蒙,薛蒙看了看群情激愤的众人,又看了眼恍若灵魂出窍的师明净,沉默着点了点头。
梅寒雪刚一放手,就有修士粗暴地将师明净捆了起来,顺带收走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随后将人押了下去。
一个老者走上前来,拱了拱手道:“我等商议过了,此人罪大恶极断不能轻易放过,但究竟怎么处置,还是要大家公审才好。另外,天音阁纵容魔族危害人间,亦是罪不容恕,神器交由这等人守护,实在让人心中难安,我等准备稍作休息后同去天音阁,天音阁的罪过与魔族余孽都应该由神器来审判。不知两位梅公子与薛公子意下如何?”
“随你们。”薛蒙没好气的说道。
说是公审,但其中的弯弯绕绕,数年前的凤凰儿不懂,如今的薛蒙却是懂的。他厌恶极了这虚与委蛇的一套,只觉得心累,也无心再参与之后的一切。
梅寒雪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梅含雪颇为不赞同的看了薛蒙一眼,认命的接道:“诸位勿怪,楚宗师再次离去,子明心里难过,恐怕暂时没有心情考虑这些事情,所以,这些事情诸位看着办就是。”
薛蒙为了楚晚宁奔波了数年,这些众人也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师徒相聚,却又被迫分离,相见无期,他们虽不能感同身受,多少也能理解薛蒙的感受。
再说,现下尘埃落定,世间危局已解,踏仙君去了魔界,罪魁祸首即将伏诛,众人心中也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自然没有人计较薛蒙的失礼。
“那半个月后对天音阁进行公审,届时,还望三位能及时出席,我们就先告辞了。”
待到众人打扫完战场离去,梅含雪看着空落落的后山,还有对面若隐若现的魔界大门,不胜唏嘘的问道:“子明,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准备参加什么公审,我想继承我爹的遗志,陪着我师尊守着魔门,守着死生之颠。”薛蒙望了眼空荡荡的后山,接着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静下心来好好修炼,待到大成,再开山收徒,这样,无论师尊什么时候回来,死生之颠都有人等着他。”
梅含雪点了点头道:“像是你会做的事,不管外人如何,我和我哥都会支持你,昆仑踏雪宫无论何时,都是死生之巅的盟友。”
“既然你准备重建死生之颠,更应该参加半月后的公审,楚宗师的牺牲才换来这世间以后的平静繁荣,不应该便宜了那些人。”梅寒雪说道。
“嗯,我也觉得我哥说的有道理,子明,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薛蒙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慎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想再待一会儿,你们先去忙吧。”
“昆仑踏雪宫的事有我就好,让我哥陪你吧。虽然这儿被祁浪前辈搜刮了一番,但还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这可是死生之巅未来的家底,你可得看好了。”梅含雪说完,御剑下了山。
这时的薛蒙还不知道,死生之颠的家底会有多丰厚,多让人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