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小曦轻声叫他的名字,喉咙又干又涩,声音竟然是颤抖的。
“嗯。”安远微笑着回应,鼻音清润低沉,温暖的笑容浸漫到了眼角眉梢。
“安远。”小曦再叫他一声,声音更平稳了些,心口却似有无数逆转的血流,杂乱地横穿而过。
“嗯。我在。”安远的笑容绽放得更大了一些,他眼中有清澈的流光粼粼地闪烁,明明是平静笃定的回应,听在耳朵里,却是那般的灼热。
小曦用力吞咽了一下,伸手去抚摸安远的侧脸。安远配合地附下身体,微歪着头,用侧脸和肩膀夹住小曦小巧的手掌,像是一只疲惫的灵兽,他把带着淡青胡茬的侧脸贴在小曦小巧的掌心,轻轻蹭着。而他自己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小曦的脸。
小曦微微笑了,她用力合上眼,压住了眼底的泪光。直到确定自己可以平静地讲话,她才再次将眼睛睁开,用最柔静的嗓音,缓缓地对安远说:
“安远,我们,离婚吧。”
*——*——*
僵持,持续了两个月。
没有争吵,兰素曦还没学会和一个深爱他的男人争吵;也没有解释,他们之间没有误会,便不需要繁杂的解释。
他回来了,没有疏远她,没有责备她,继续温柔地疼她、爱她。甚至,还会在夜里很无赖地一遍一遍要她。
他带她去鲸鲨设在谛海的地下操作室,给她讲述这一年半,他是如何一点点顶替鲸鲨的身份,取得了海啸美国总部的信任,最终在他们两周年结婚纪念日当天,拔掉了“海啸”在国内的所有驻点。这个结果,要比一年半以前期待的圆满的多。
他带她回北京,让她看他用了一年半时间自己一点点装修好的爱巢,120平,南北通透,西四环、紧邻地铁,室内的色调温馨宁静,宽敞的露台上,阳光婆娑,有常春藤蜿蜒而过。他说,是一次性付款,他把奖金全花光了,以后要小曦陪他过几年紧吧日子了。
他指着车库里的黑色商务车,说这是公司给他配的,不过油钱得自己出,所以,以后小曦去报社上班,他可以全程接送了。他还笑说,为了养车,下班以后得接点儿私活儿,让小曦帮忙跟“幽”保密着。
她不是不感动的。但是,离婚,是她唯一坚持的。
她打印的离婚协议,一天一份,他握着签字笔,一页一页,耐心地划上斜线作废,然后把那些废纸仔细地码好,说背面将来还可以当演算纸的,或者没事儿练练字也不错。甚至,他还委婉地提醒小曦,得学会节约环保了。
兰素曦真的拿安远没有办法了。
哪怕她要和“幽”断绝关系、从此生死自理、拒绝“幽”对她的一切培训和保护的申请,在仝天祁和耔阳那里都已经顺利通过了,而在安远这里,那份薄薄的离婚协议,却始终不能得到他的签字通过。
于是,2011年7月10日,结束了大学四年的学习,处理好毕业的一切事宜,兰素曦买了一张机票,直飞普陀。
可是,出门时,原本晚上六点多才能下班回家的安远却奇迹般地出现在家门口了,他看看小曦手里的提包,微微一笑,“出去玩玩也好,散散心,那什么,我送你去机场吧。”
小曦看着安远真诚的眼神,只好点头答应了,跟着他上了车。
然而……
“你把我放下,我去坐地铁。”兰素曦紧攥着裙摆看向车窗外,柔顺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安远看不到她的表情。
“堵在桥上你怎么走?等走到西直门也得半个小时了。飞机再一个小时就飞了,倒机场快轨肯定也来不及。”安远打开车载CD,放低靠背,半躺着跟着CD哼唱《狼爱上羊》。
兰素曦的心像装满水的气球,稍一用力就会炸开,她把所有的酸胀都拧成了气愤:
“安远,你是故意的?!不紧不慢非要上四环路走立交桥,还正赶上下班高峰。早说了好聚好散,你现在这算是什么?”
“婚还没离,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安远抬了抬眼皮,回答得理直气壮。说完便继续自顾自哼唱,磁性的声音像窗外温润的夕阳。
“是你不肯签字!当初说好了,只两年,两年以后我做我想做的事儿,你不管。”兰素曦伸手抓起纸巾盒子按在安远嘴上,顺势把搅人的音乐关掉。
安远也不说话,捧着脸上的面巾纸包装盒开始啃。
“你干什么!”兰素曦抢过纸盒瞪他。
“我饿了。饿了心情就不好,不想和你发脾气,你让我再吃两口。”安远孩子一样嘟起嘴,一只大手可怜兮兮地揉胃,一只手作势要去抢纸盒。
兰素曦抱着纸盒不说话,刚低下头,眼泪就倒灌了出来:
“安远,我情愿,两年前没遇到过你,就算那晚让他们糟蹋了也无所谓。”
兰素曦微张着嘴呼吸,不想让安远听到自己的抽泣。
“安远,谢谢你让我拥有了爱,学会了爱。但我永远不及于宁对你爱的深,爱的切。不要再对我执着了。”她把这些话在心里默念,手中的纸巾盒上,洁白的面巾纸已经被打湿了一片。
重逢,恢复记忆后的重逢,安远越是呵护备至、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小曦越是没有勇气再面对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