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醒了?”马妈妈唐缎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拿起眼镜重新戴上,顷刻间掩去了眼底的神光,道:“我刚下飞机就听说你病了。放暑假也不好好待在家里……怎么样,好点了没?”
马荆棘茫然的望着淡紫色调的陌生房间,一时还未搞清楚身在何处,呐呐道:“这是哪儿?”
“你的一个同学家里。”
“同学?”哪个同学?她不是应该在杭州吗……马荆棘四顾望去,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已经有些年月的彩色照片,镶在一个简单的水晶相框里,照片中一对年轻夫妇正抱着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有着清秀漂亮却十分阴郁的眉目,除了白初一同学,不做第二人想。
更让她惊讶的是那对看起来甜蜜幸福的年轻夫妇——她刚刚才和他们在一场桂子飘香的梦中告别,她还挥着手说:“煦文,你要好好待她!”……
她以为他不过是路过梦境的幻影而已,却从未料到,他竟是她床头的一张照片!
马荆棘顿时明白过来,一把抢过相框,抽出里面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清隽的字迹:晓与初一,摄于东角公园。
看着那上面的“初一”两个字,她的心里突然涌上莫名的怅然。
几个小时前,他还温柔的笑着对她说:“你可真是个怪人。”
他在河岸上朝她伸出手,喊着:“……初一,等一下……”
她不应该和煦文说“再见”的。
白初一说过,在他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的生命太短暂,再见的时候,也只不过剩下了一张旧年的照片。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将右手展开,掌心里果然还留着一道隐隐约约的黑色符印,而本该戴在她左耳的青珠正端端正正的躺在符印中心。
这是离开的时候煦文送给她的东西?
她用另一只手拈起耳坠,静静的看着那道钢笔划下的印记化成看不见的灰尘,一瞬间在空气里四散化开,再无痕迹可循。
而本该耗尽法力的青珠却沉甸甸的,似乎有强大的力量在其中涌动流转,生生不息。这是他送给她的护身符!
这枚被煦文重新封印了咒术的青珠,成为他和她曾经相遇过的唯一证据。庄生梦蝶,到底是谁在谁的梦中呢?马荆棘看着照片里的一家三口,半晌,终于微微一笑,将耳坠郑重而小心的戴了回去。
走出房间的时候,一溜三个男生都坐在餐桌前,倒让马荆棘吃了一惊。
“你们干什么?开会吗?”
苍极笑吟吟的望着她:“棘棘,你终于醒了。”
凤鸣和白初一却有些发愣,显然对她的突然醒来感到不可思议。马荆棘十分迷惘,问道:“白初一,这是你家吧……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去杭州找方序了吗?”
白初一道:“已经回来了。你在严路的雕塑展上被……”
“棘棘是突然贫血才会昏倒的,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这次要谢谢你们照顾她。”唐缎突然打断了白初一的话,拉起马荆棘的手,“棘棘,跟同学告别,我们回家吧。”
马荆棘一愣:“妈妈,我什么时候……”
唐缎朝她使了个眼色,马荆棘不明所以,只得收声。一直冷眼旁观的凤鸣此时终于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道:“贫血?我觉得更像是离魂症。”
唐缎笑了笑:“棘棘的贫血比较少见,一定要用特殊的药物才能治疗,和离魂症没有关系。”
尽管她说的很轻巧。可屋子里却一下子有了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氛,白初一犹豫了片刻,站起身道:“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麻烦了,我们可以打车。”唐缎伸出手,十分果断的阻止了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意味落在他身上,勾了勾唇角:“你想追我女儿?”
白初一微微一怔,回答的却十分冷静:“没有。”
马荆棘顿时大窘,拉着唐缎的手臂,小声抱怨:“妈妈,你说什么呀?”
唐缎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最好,她跟你不合适。”说完,干脆利落的转身开门,马姑娘只来得及朝白初一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就被拉走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苍极才伸了个懒腰,呵呵笑道:“棘棘的妈妈是个美人啊,棘棘以后一定也是美人……”
白初一斜睨了他一眼:“苍极,是你通知她家人的?”
“只是顺便留了一张字条而已。小白,你把人家女儿藏起来,却又不让他们知道,这么做太不礼貌啦。”苍极说着拿起桌上的银饰,又站起身打开了通往阳台的落地门,再转过来的时候,身后的黑色羽翼已然展开,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既然棘棘走了,那我也告辞了。”他优雅的弯了弯腰,紫色的瞳孔里有着莫名的笑意,“小白,作为朋友,我给你一个忠告——你和她之间,请到此为止吧。”
说完,他朝后轻轻一纵,羽翼划过夜空,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