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往脑后一捋,夏慕狠狠地踩下刹车,高速行驶的跑车在短短几米的距离里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将南阅摔得晕头转向的。
看到好友瞪圆了桃花眼,愤怒又委屈的朝着自己怒视而来,夏慕得逞似的哼了一声,以手做梳,将打结的头发大致理顺后用发带绑起来,硬邦邦的朝着南阅扔出两个字:“下车!”
晕头晕脑的南阅下意识朝车外看去,熟悉的别墅清晰的落在眼底,脸上鲜活的情绪慢慢凝滞,好半晌,在夏慕渐渐带上审视的目光中,她终于回过神来,慢吞吞的下车,按下指纹锁打开了大门。
南家的别墅是南钧早些年的时候买下的,并不是在最好最贵的地段上,加上地下室总共有四层,顶楼搭着漂亮的花棚,楼下带着小小的花园和车库。
以南家的财力来讲,实在是简陋的住处了,但因为女主人对整栋别墅的细节布置,让整栋别墅显得野趣横生,满满的都是生活气息,十分温馨,再加上住得久了有感情了,因此这么多年来,南家三代人都没有挪窝。
南阅与夏慕幼年相识,那时候夏家也住在这片区,后来夏慕的母亲窦燕出了事,夏明城又从夏博手中接过公司大权,干脆带着夏慕,重新在距离此处甚远的定康路蒲公馆重新购置了家业,搬了过去。
夏慕还住在这边时,两个小人之间的关系还显得生疏而僵硬,距离隔得远了,感情却飞速升温,想方设法的腻在一起,比亲姐妹还要亲近三分,没少让两家大人笑话。
在旁人眼中,南阅从当初在学校昏迷到现在,离家不过十余天,唯有南阅自己知道,从前世因为和南川相看两相厌而搬离这片亭山别墅区,到如今再度站在这里,她已经离开足有十二年!
故地重游,那些曾以为已在时间长河中逐渐褪色模糊的记忆,在这刻强势复苏,南阅站在阔别已久的家门口,目光一寸寸的自熟悉的景致上扫过,神情变得恍惚朦胧,久久未有动作。
听到外面的动静,腰上系着围裙的男人迎了出来,男人正值壮年,面相俊朗,身材高大,气质儒雅,望着南阅的目光温和而宠溺,透着一股子亲昵,犹如至亲长辈在打量后辈。
“韩叔,”南阅讷讷的望着温润如玉的韩弋,原本因为出神而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双唇被她不自觉咬得发白,神情委屈至极也愧疚至极。
夏慕没有下车,坐在车里隔着小小的一段距离,面无表情的看着南阅微微颤抖的背影,少女所有的失态都被她纳入眼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尖泛起青白色,平静的眼底情绪晦涩难明。
“怎么了这是?身体不舒服吗?快进来躺会。”韩弋被南阅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在围裙上擦去手上的水珠就过来拉她,抬眼看到夏慕的车还停在门口,朝她招呼道:“小慕要进来一起吃饭吗?”
夏慕深呼吸两次,揉着太阳穴语气疲惫的拒绝了韩弋的邀请,视线久久的凝视着韩弋身旁那道神情恍惚的纤瘦身影,好半晌才用力踩下油门,火红色的超跑如同野兽般嚎叫着迅速远离了南家的别墅。
引擎发出的咆哮声让南阅一个激灵,骤然回神,对上韩弋关切的神情,脸上努力扬起的笑容僵硬至极,眼底还残留着几分恍惚的茫然:“我没事的,韩叔。”
韩弋虽然觉得她语气失态,只是想到刚刚夏慕那那很少出现的难看脸色,和拒绝自己时僵硬的语气,只以为是两个小女生又吵架了,没有多想,只叮嘱了两句就匆匆进了厨房。
夏慕和南阅感情好是不假,但两个小女生,尤其是两个性格差异巨大的女生,总会有争执发生,甚至有过闹到绝交的时候。
起初两家的大人还会着急的在其中调解,后来发现他们自己就能处理好矛盾,吵吵闹闹过后友情却愈发的牢靠,也就懒得搭理两个小姑娘之间的事了,由着她们自己去磨合。
南阅却没有听到韩弋关切的唠叨,回到久别重逢的家中,她自医院醒来后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先前被她忽视的疲惫涌上心头,靠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韩弋在厨房里许久没听到南阅的声响,纳闷的出来看时,却只看到纤瘦的少女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抱枕睡得正香,黑发凌乱的铺散在沙发上,消瘦得厉害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韩弋无声的叹息一声,找了床毯子给她盖上,放轻了动作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南阅怀中的刺绣抱枕,是祝盈亲手绣的,费了她大半年的时间才绣成,此后被消磨了热情的祝盈再也没有摸过刺绣的针线,这唯一绣成的一只抱枕,成了她每日在客厅看电视时的最爱。
想到突然逝去的南郁舟夫妻,想到这段时间来迅速消瘦沉默下来的南阅姐弟,韩弋心中的千般软解万般开导,最终也只是化作声叹息,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