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游戏,木子初小时候很热衷的一个游戏。
早在认识连沐以前,木子初便很喜欢在楼梯间蹦蹦跳跳。她是个闲不住的主,有时候没有玩伴,她便独自一人默默数着楼梯,自得其乐。大多数时候规规矩矩地一步一阶,有时候一步数阶,千方百计地将这枯燥乏味的运动拧出花来。
初识连沐时,她兴高采烈地将这个小秘密与他分享,一边在楼梯间蹦跶,一边屡次三番地问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当时连沐冷冷地站在一边,连话都吝啬给,只微微摇了摇头。要知道,谁被逼着出门还被邀请加入这类无聊的活动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好脸色。
木子初嘟嘴问道:“连沐,你不敢吗?”
连沐并未中激将法,亦没有生气,只道:“我心脏不好,不能做这个。”
木子初歪头想了很久,依旧不能理解他心脏不好是如何个不好,只觉得每回他都用这个借口推搪。她有些失落,眼底染上一层水雾,怯怯地问道:“连沐,你也像其他人那样觉得我闹腾,不想和我一起玩吗?”
其实,木子初的玩伴并不多。姐姐喜静,而很多年龄相近的小朋友一开始很容易跟她打成一片,只是久而久之,大多不能忍受她的胡搅蛮缠及古灵精怪,便渐渐疏远了。每回,她都眼巴巴站在家门口,看着其他人上上下下,等着有人来找她。但大多数时候她仍旧是一个人。因此,她迫切地希望获得连沐的认同与肯定。
连沐不喜欢木子初,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当时,鬼使神差地,看着她小心翼翼颇为受伤的表情,想起她那句“我不想要你的足球,我跟你玩来着。我想成为你的好朋友。”连沐没法说出半句责备。
见连沐脸色稍有缓和,木子初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她自顾自说道:“不如这样吧,我跳我的,你在一旁陪着我就好。”顿了一下,她小声补充道,“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玩。”
连沐看着她小鹿一般剔透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木子初顿时喜笑颜开。
彼时的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小小的动作,却将他俩拴在一起,此生再难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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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一趟,楼下的灯早已熄灭,连沐便又一盏盏打开。
木子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连沐此刻便像童话里拉着公主披荆斩棘突破重重危机的王子,只是他们眼前的敌人是黑暗罢了。而身后,灯总会熄灭,但至少他们所处之地有光,有彼此。
她知道他这样做的意思——他在告诉她,他会一直陪着她。
其实,自从那次发生木子初失足连累连沐病发的事后,木子初便放弃了这个游戏。难为他还记得,难为他用这么隐晦的方法告诉她。只是,想着这世上只有他俩明白,木子初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窃喜与甜蜜。
她扯了扯连沐的手,语气中带了丝撒娇:“热。”
连沐停了下来,回头见木子初额上果然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不畅,便皱眉道:“你多久没锻炼了?”
木子初不禁有些汗颜,咧嘴笑,并不答话。
连沐拉着她倚在墙上,闭上眼平复自己的呼吸。其实,听到她说结婚,他何尝不激动?心口大力地鼓动着,收缩舒张再收缩,他只能拉着她上下楼梯,借此来宣泄过多的情绪,才没脑子一热彻夜拉着木子初直奔民政局,而忘了明天是星期天。
楼梯间温控式灯泡的一次照明时间不长,灯很快便又暗了下来。两人置身于黑暗中,一时都不想说话,只是默默牵着对方的手。手心不知是谁的汗,濡湿粘滞,却仍旧不舍得放开。
很温情,木子初想。
近二十年的时光里,他们占据着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从此别人都没了立足之地。这其实也算一种垄断吧?
垄断,意味着独占。你我都是对方唯一的卖家,我们想要的东西只能在对方身上找到。
木子初心念微动,屏住呼吸再问一遍:“连沐,我们结婚去吧。”
连沐攒着她的手,复又加大几分力度,问:“想好了?”
木子初毫不犹豫地点头:“童话的结局,王子和公主历经千辛万苦后不都是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连沐侧头微微一笑,依稀有光从楼外透进来洒在他脸上,他的眼睛便愈发亮得惊人。他将她带进自己怀里,附耳轻声道:“好。”片刻后,他收紧手臂,将她紧紧箍住,掷地有声地重复一遍,“好!”仿若立下一个重如山的誓言。
木子初的眼眶顿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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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家人都知晓了他们的结婚打算,合计了一下,商量着索性今年年尾或明年年初将婚礼办一办。苏菲在一旁打岔道:“记得定在我放假的日子,我要当伴娘!”
木子初假意咳嗽了两声,闷笑道:“伴娘是当不成了,伴郎倒是可以考虑。”
“好,那我便当伴郎!”苏菲雄纠纠气昂昂地拍下定案。
两家父母笑不拢嘴,聚在一起讨论婚礼在哪办,怎么办,办多大。木子初和连沐乐得当甩手掌柜,干脆将这些琐事交由父母安排,互相打了个眼神出门去了。
连沐驱车回到高中,保安将他们拦在校门口,即便周末亦不让人随便进去。木子初只好翻出电话簿,请以前的班主任为他们作保证。
高中时木子初在连沐隔壁班上,任课老师大部分是一样的,班主任便顺便问起了连沐。木子初悄悄瞧了眼连沐,略不自在地答道:“嗯,连沐也在这儿。”说着,将手机递给他。
连沐挑眉,接过电话,连应了几声“是”,最后说道:“谢谢老师,我们过几个月便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