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对周绣却没表现出太多的关心,只说;“昨日晚上在这儿就犯了头晕的毛病儿,我叫她只管回去养着罢。听你嫂子身边的兰珍方才来说,今儿早上好多了。这孩子七灾八病的,也总是这么着。”
雅润只是听我们说着,也不开口,只有在旁边站着侍立的潘姨娘脸上微有得意之色。这几天看去,潘姨娘对正室一房心怀敌意是不消说了,就是沈夫人,平时看上去对我亲亲热热的,也有极大的嫉妒。因为我和贾府的代善虽然还没正式定亲,却也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我这几天看沈夫人表面老实,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人,必是看我嫁的好,心中不满。只是凭她的风范,我暗笑,恐怕也不是当家主母的料。
正说着史和的事,就听见丫鬟们传报道:“大奶奶带了哥儿来了。”
我的目光不由得射向门外,不知今天周绣是什么样?
第四章 史鼐
只见周绣手里牵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走了进来,向刘夫人请了安,我和雅润忙站起来迎接,又亲热地对我说:“二妹妹今天能出来了,气色好多了。”又向那个小男孩说:“鼐儿,快喊姑姑。这几日你不是一直嚷着想姑姑了吗。”
我望着那个小男孩,只见他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一股十分机灵的样子,神态酷肖母亲,眼神清澈柔和,长得却不像周绣,看来一定像我的哥哥了。只是小脸十分苍白,没有血色,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太健壮的孩子。还没穿到古代那会儿,我就特别喜欢小孩,可是现在却不知怎的,我觉得和鼐哥儿很有缘分,一见了分外亲密,从心底浮起一股疼爱的感情。
鼐哥儿从前也一定非常喜欢这个姑姑,我见他刚进来时眼睛就不离开我身上,这时就迫不及待地向我怀里扑来,口中喊着:“姑姑。”我把他抱在怀里,一边抚摸他,一边笑说:“姑姑也想鼐儿呢,这几天功课怎么样了。”
鼐哥儿满脸认真地说:“师傅已经教千家诗了,前日还夸我背的好呢。”
“鼐儿,娘不是告诉你不许骄傲么?”
我笑说:“我们鼐儿就是聪明是不是?别人哪能比得上呢。”
“那些学里的粗俗孩子自然比不上了,我们鼐哥儿自然随大爷,又懂事,又孝顺。”
这个潘姨娘,总是不阴不阳的,我依旧淡淡说:“那是自然,不说哥哥,就是嫂子,大家子出来的,教育的也错不了。”潘姨娘听我指她的下人出身,立时就满脸怒气。因刘夫人在上,没敢再言语,我也不和她计较,转脸拿桌上的糖果给鼐哥儿吃。
丫头们正忙着端盒子摆饭,刘夫人把周绣叫到面前,说:“昨晚毅儿赌气出去,说不应了他便不再回来,你也该有些主意,总是这样也不是事。”
周绣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低头回说;“媳妇劝他总不听,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媳妇也没法子。”说着眼睛有些红了。刘夫人轻轻哼了一声,掉过头去。
我见了周绣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其实我一直有点纳闷,刘夫人看上去是个善良的人,也不过分挑剔,可是对周绣怎么就一直看不顺眼呢?
刘夫人又说;“你今儿早上就带着鼐哥儿和我们一起吃吧,鼐哥儿一会子就要上学去了,就不必回房了。”
周绣答应了一声,和潘姨娘一起张罗着,,鼐哥儿紧依着刘夫人坐在左边,我坐在刘夫人右边,雅润又在我下面。我们吃完,周绣才坐下吃,这也是史府的规矩,媳妇总是后吃的。我暗想,做豪门大宅的媳妇实是不易。
饭后,刘夫人因为昨夜没怎么睡,要歇一会儿,众人于是各散。我想了想,便向周绣说:“嫂子,我到你屋里坐坐可好?”
“二妹妹来,我求之不得呢。我一天在屋里也是发闷。”
周绣的房子在刘夫人的上房后面,不大的一幢院落,却很精致,进了房间,周绣忙着招呼我坐下,又向丫头说:“兰珍,把进上的龙井泡一碗来。”
我看着四周的摆设,棋桌,古琴,条案上摆的笔墨,还有一幅没画完的菊花,窗下放着不少针线活,想来都是长日无聊时,消磨时光的。我细细看着那幅未完的画,说道:“嫂子,你这菊花画的真不错,清远又有韵致。”
“不过打发时间罢了,你哥哥三日两日不在家,我有什么事呢?”
我安慰她说:“嫂子,你也别太伤心了,哥哥这次做这事也是一时发昏了,不久必然会回心转意的。不说别的,只看鼐哥儿,哥哥心怎么能在外头呢?”
“二妹妹,我自然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心里最清楚不过的。你哥哥这次是劝不回来的,太太不同意也是无益。其实若是依我的意思,不如就依了他,老爷太太也省心了。接进府来,有太太管束着,教她些规矩,也就是了。”
“嫂子,你就是这等软弱,虽是你贤惠,若是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二妹妹,你这都是小孩子的话,等过两年你出嫁了,你便知道了。”周绣幽幽地说。她眼睛望着窗外,一丝渺茫的神气,似乎她并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不想知道,也怕知道。
“我日后出嫁了,也不受这样的气。”我有些愤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