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数百年来,三殿下的衣食住行挑剔无比,衣服稍微有个不顺心的褶就不穿了,更别提被口水沾湿这种……原来这就是夫妻,百年挑剔,一根手指就能轻轻抹去,可真是开了眼。乌鸦向前飞了一圈,回来问道:“殿下能感觉到魂碎吗?”“可以。”三殿下道,“乌耀,你有听说过三目狼吗?”“三目狼?”乌鸦说,“怎么像话本上编纂的名字?”“不,是《千山万水记》中记载的北山兽。”原本在睡觉的沈元夕瞬间清醒,激动道:“我知道我知道!《千山万水记》我看过!民间神话集大成,大周时被野老攒成了书,记载的都是一些数千年前,还是大荒时期的东西!”三殿下并不意外,他挑眉看向乌鸦,炫耀道:“如何?比你强吧?”沈元夕摇着三殿下的肩膀:“你刚刚说的三目狼,我也知道,是狼身三眼,额前也有一只眼,生活在北山上,叫声如婴儿啼哭,若是下了山,就会给人间带来灾祸。”乌鸦:“……啊?这不是……间夜狼吗?”数千年前,混沌扆崋刚开时,大地上有许许多多这样奇怪的山兽飞鸟。执晴说,这是上天在还没规矩的时候,随心造物留下的。后来日月运行有常,也出现了更稳定的,能生活在太阳下的人,那些不适合在规则内生存的奇兽怪鸟,就慢慢消失了。乌鸦所说的间夜狼,在幽地最接近天道地心的幽林中还存在着,它们是一种额头一撮白毛的红眼睛狼,很难生养,一窝只生一个,成长期还十分漫长。乌鸦懂了。三殿下一个幽族人,明知道间夜狼还要用昭人的习惯说三目狼,为的就是让沈元夕听见。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乌鸦也看出来了,沈元夕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感兴趣,阅读面相当广,只要是奇特的东西,她都能清清楚楚记住,并且兴致勃勃讲给他们听。三殿下就喜欢沈元夕开心讲故事的样子。她眉飞色舞的神情,她欢快开心的语气,他都无比迷恋。乌鸦乖巧收了翅膀,落在沈元夕肩膀上,听她讲那些它早就知道的东西。听着听着,它也发现了乐趣。沈元夕讲这些东西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比月光还要吸引人。三殿下会不停地侧过头笑看着她,有时轻轻嗯一声,她会用更加轻快的语气讲下去。从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口中,再去看自己早就知道且习以为常的东西,会有截然不同的体悟。原来,在她眼里,是这样理解的。不知不觉中,熟悉的这方天地,就会变得陌生好玩起来。乌鸦完全明白了。对于长生的幽族而言,沈元夕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有一瞬间,乌鸦看着她黑夜中还闪闪发光的眼睛,也怦然心动了。沈元夕讲累了,三殿下就会适时的跟她说《千山万水记》为何那样写的缘由,会解释那里面奇珍异兽的真实来源。这恰恰解开了沈元夕心中的谜团,她拍着三殿下的肩膀,开心道:“我七岁时读千山,一直以来,很想知道这里面的飞鸟走兽长什么样子,存不存在,是不是真的,有哪些是口口相传失了真,还有哪些是完全真实的……今天,殿下回答了十年前的我,七岁时的我,在心里许下的小小愿望,是殿下让我实现了。”三殿下笑得像只睡饱的猫。“你喜欢就好。”“殿下说什么呢!”沈元夕抱着他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顺滑的银色头发,“能和殿下成婚,简直太好了!!”她是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三殿下有片刻的凝滞,他慢慢微笑,但眼底闪了些许泪光。“我也是。”他小声说道。脸红了,还好今夜没有月光,登山的路是暗的,能遮住他的失控。只是,他忘了还有一只烦人的乌鸦。乌鸦伸长了脖子探去看了,仔细看了,认认真真地看了,发出一声嗤笑。“哟!脸红了啊!”乌鸦翅膀尖指着三殿下的脸,对沈元夕说道,“小王妃,你摸摸看,热的!”原本,沈元夕坦坦荡荡说出肺腑之言后,并没有脸红羞涩,这还是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意后,没有瑟缩回去,她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但乌鸦一嚎,她手指尖下意识一收,就碰到了三殿下软热的脸颊,指尖传来的那点烫,飞快蹿上了她的脸。先是双耳轰鸣一声,继而,她自己的脸也升了温,也红了。乌鸦笑得四仰八叉,掉进三殿下的领口,笑声还从他胸口闷闷飘出来。“这什么天造地设的绝配!”“哈哈哈哈!”沈元夕心中甜蜜,但张不开口,只能默默贴在三殿下的脖子处装睡。睫毛擦过他脸颊旁的发丝,三殿下轻笑了一下,说道:“看在天造地设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乌鸦跳出来,还作了揖,鸟里鸟气道:“谢殿下。”三殿下轻轻跃起,加快了步伐。突然,他停了下来。乌鸦也不笑了,敛了气息。
三殿下道:“就在前面了。”沈元夕抬起头,前方只有一只横斜的山石,她盯了会儿,直觉到有东西慢慢接近了山石。不久后,山石上跳出来一只灰黑色的红眼狼,额间一撮人目形的白毛。它低声吼着,警戒着。三殿下道:“就在它身上……”他的目光落在了这只间夜狼圆坠的肚子上。“原来如此。”浸月的碎魂,就在这母狼肚子里孕育的新生命之中。沈元夕也默契的发现了。“怎么办?”她悄声道。作者有话说:三猫嫌弃乌丽嘉鸦。三猫非常嫌弃乌鸦,乌鸦说一千句话,九百九十九句都是废话。但他仍然留着乌鸦的那张嘴,听那一千句废话。只为了从一千句废话里,听一句:三猫你跟元宵是绝配。辛苦你耳朵了,三猫。救大命三殿下说:“这是真三目狼,看我稳住它,让你仔细看。”沈元夕忙道:“不必,你快想办法也打个标记。”乌鸦坏心眼道:“离这么远打标记可不行,殿下,你往前走走,把手伸到它嘴里打个标记啊。”间夜狼一边低吼一边退后。它是来寻食物,但跳出岩石发现对面自己拿不下,只好放弃,边威胁边后退。三殿下趁这个机会结了阵,双眼飞过一抹冷光。一道劲风从背后推着沈元夕,扬起她的头发。三殿下一只手托起,轻轻一吹,掌心蓝火化为繁星,四连组阵,八方阵起,困住了这只间夜狼。狼发现出不去后,低吼变成了委屈呜咽,声音真如小儿夜啼,沈元夕起了恻隐之心。三殿下在半空中快手画了个幽蓝符印,应该是标记浸月魂魄的符号,可每次飞到阵中,还没碰到间夜狼就会消散。沈元夕默默从三殿下身上滑了下来,让他腾出手来做事。间夜狼越叫越凶,挣扎碰撞着阵,乌鸦用翅膀捂着沈元夕的耳朵。三殿下却不见急躁,一连试了数十次,终于蓝色的咒符印爬上了间夜狼的身上,没入它的肚皮。三殿下撤了阵,抱起沈元夕御风而走。间夜狼扑了个空,勾头折返,乌鸦险些命丧狼口。乌鸦连连拍翅膀飞上天,飞高了之后,却发现三殿下和沈元夕不见了。“……原来是真的!”谁见了间夜狼,就会走霉运,遭遇意外。这种据说也是天道为了不让这些早该消失的奇珍异兽被人发现,想出的一个办法。就是让见过它们的人,都遇上意外,若是死了,那就无人知晓此处的怪奇生灵,要是活了,九死一生回来,本就奇特,说出去大家也都不信,而本人也没胆再故地重游寻找这些生灵了。乌鸦大叫了几声,不见回音,知道三殿下和沈元夕是真的掉进了“意外”之中,保命起见,他在天亮之前飞离了赤山,返回华京报信。三殿下抱起沈元夕躲避间夜狼的扑袭,御风往山顶走,不到山顶脚下一空,坠落进了一处长长的石道。那石道不是人造的,而是由山石光照天然交汇出的“烂柯道”。所谓烂柯道,就是一种一直存在,但并不被人知晓的危险地带。不幸的人会误打误撞掉入此地,之后失去音讯,亲人甚至官府都找不到他的踪迹。有的烂柯道还会突然出现,走在前头的人掉下去,后面离他几步的亲友上前查看时,地面完好如初,并无异样,可人已经找不到了,因而烂柯道在民间又称阎王道或者路鬼索命。三殿下抱着沈元夕往下坠时并不慌张,这种由自然万物天然形成的诡异道,在他眼中就是大地内部藏着的一种变动阵。只要是阵,那自然有脱困的出口。三殿下观察着下坠过程中眼前闪过的那些天然阵符,余光瞥见怀中的沈元夕正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三殿下:“不怕吗?”她脸上还带着笑。沈元夕摇了摇头:“本来有点心慌,但看到你没什么反应,眼睛里还笑了,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三殿下要是有尾巴,此刻一定会和飘起的头发一样,高高直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