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温暖,她只能这么来形容。罗伯在这里,她觉得内心很温暖。她神采奕奕。她的朋友回来了。尽管独处的时间对她很有好处——好得出乎意料——但罗伯在这里带来了许多乐趣。屋子再度有了生机。不像她和大卫,在这个地方罗伯没有回忆,没有能让他沮丧苦恼的东西。这让她觉得轻松多了。有罗伯在这里,她不必做出悲伤的样子。
她领着他参观屋子,他不断大笑着。她已经告诉过他,这里跟韦斯特兰比起来,就算没有更大,也差不多大了。但显然他之前没有相信她。等到参观结束,即便她自己,也对一个家庭能拥有如此多财富的荒谬事情一笑置之。唯一片刻的安静是在她带他去看那间烧焦的房间的时候,她的父母死在里面。当时他瞪大了眼睛,他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他说:“让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吧。这里糟透了。”她爱他这一点。他无须揣摩她的感受,或确保她好不好。罗伯让她觉得自己很坚强,他觉得她就是坚强的。
他并没有带太多东西来,只带了一些衣服、他的笔记本、一些啤酒和一包毒品。他们拿了点大麻烟卷出来,然后阿黛尔让他把其他东西藏在一个谷仓里。
“这房子还是会有人来的。”她告诉他,“有个女人一周来打扫两次,还会带食物过来。我的律师有时候会突然来访。我一个人在这里他很担心。他说他觉得这种治疗很不适当。他说我太年轻了。”她翻了个白眼。跟罗伯相比,她的人生太过奢侈。
“是啊没错。”他说,“就像你打算在这里放把火之类的。”
他的话让她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上帝,你真是个混蛋。”她挽上他的胳膊。
“对,但我可以让你笑。”他停顿了一下,“说真的,你真的是担心那些人找到我藏的东西吗,还是担心你心爱的大卫发现?”
一时间,她什么也没说,然后她叹息一声:“是的,也许我最担心的是被大卫发现。他并没有太反对毒品,”她看到罗伯脸上带着嘲讽的质疑,“他真的没有,但我觉得他不会认为我现在抽烟上瘾是好事。他会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找到精神上的支柱。”
“周围有这么些人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你肯定觉得透不过气。”罗伯说,“要是他们能像我这样看待你就好了。”
“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她问。
“你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肯定是这样。”
她喜欢这话,非常喜欢。这提醒着她,现在世界尽在她的掌握。他们手挽着手穿过场地,走到井边。在那儿,他们沉默地许下愿望,即便阿黛尔并不确定,一口干井也能用来许愿。
晚上他们把冷冻的比萨热了热,喝着罗伯带来的廉价罐装烈啤酒。他们在画室的炉火前兴奋极了,坐在地板的坐垫上,漫无边际地聊天,笑得肆无忌惮。阿黛尔深深吸着烟卷,她很喜欢这醇厚的、快乐的陶醉感。她想念这种感觉,就跟她想念罗伯一样。
她看见了他藏毒品的包,知道他也带了一些海洛因。但他并没有提,她也没有指明。这是他的事情。她不想让他吸海洛因,但她也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像是某个韦斯特兰的治疗师。她想让罗伯快乐,要是这样能暂时帮到他,那么她不打算为这事跟他吵。不管怎么说,他显然没有完全上瘾。要是他吸毒上瘾,那他就会浑浑噩噩,不会这么聪明。而且,不管怎样,她没有在他胳膊上看到新的标记。也许他只是偶尔才吸几口。也许他带着它只是为了以防心情郁闷。但愿,他们两个都已经度过了自己那段阴郁黑暗的时光。
有两间客房已经被打扫得很整洁,但最终他们还是睡在了她的床上,脱得只剩T恤和内衣,肩并肩躺着,盯着天花板看。她想知道,要是这一幕被大卫看到,他是否会认为这是一种背叛——让另一个男人睡在她的床上。可是尽管她和罗伯如此亲密,但他们之间却无关性爱。他们是更纯粹的情感。
“你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她说,“我很想念你。”
“我很高兴你让我来。”他停顿了一下,“这里太安静了,外面又是那么黑,就好像我们是地球上最后的人类。”
“也许我们真的是,也许会来一场大灾难。”
“只要那灾难不是把人变成该死的僵尸。”罗伯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已经够无趣了。”
“我并没有太想念我父母,你觉得这有错吗?”她问。这是个令她担忧的想法。这说明了她什么?是不是说明她身上有很坏的地方。
“不,”罗伯回答,“感情没有对错之分。感情就只是感情。”
他的话令她思考了一会儿。感情就只是感情。这让她觉得好受些了。
“你想怎么过你的生活?”她问。
“你听起来像个韦斯特兰的治疗师。”
“不,说真的。”罗伯太擅长用滑稽的答案回答问题,但这一次,她不想让他转移话题,“你肯定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他向上盯着天花板,“我从没真正想过。我家人并没有真正的事业,上班打卡下班放松更像是他们的风格。你呢?除了跟那无趣的大卫结婚,生很多小大卫之外。”
她拍了他一下,大笑起来,但内心却不确定,那是否有那么糟糕。这正是她想做的事情。这一直都是她想做的事情。
“你应该留下来和我们生活一阵子。只要你愿意。同时,你可以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
“这是个好主意,但我觉得你们结婚后,大卫不会想让我在周围晃悠的。”
“你不应该还没见他就下断论。他正在接受医师培训,帮助他人是他的工作。”
“唔。”
他们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很空洞,但她抓起罗伯的手,紧紧握住:“反正,我现在有钱了,我会帮你的。”
“我讨厌提醒你,亲爱的,除非你让他把这些全都签字转让回来,不然严格意义上说,有钱的人是大卫。”
“哦,闭嘴吧。”她需要处理这事,但她并不担心。大卫在大学里并没有买跑车或过高消费的生活。单单这个想法就让她大笑起来,实话说,他可能比她更能管理好她的——他们的——钱财。他一辈子都不得不看紧他的每一分钱,而她从来无须思考这种事情。
他两周内就回来了,到时候她会找他谈谈这事的。明天,她会告诉他罗伯来这里了。她很肯定他不会介意她并没有遵循应该照做的治疗方案。而且不管怎样,罗伯一直都是她最好的良药。
“我爱你,罗伯。”在他们聊着聊着渐渐安静、昏昏欲睡时,她喃喃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也爱你,阿黛尔。”他回答,“我那悲剧睡美人化身的凤凰。我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