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安对上亡母的视线,咚地一声跪在了水泥地上。
上辈子他温良谦恭和善待人,却被人算计被人陷害,那么多人负他,他对不起的只有一个。
他母亲。
顾子安僵硬的手指划过冰冷的墓碑,划过那张又美又温柔的旧照片。
直到脊背僵直,眼睛胀痛,他才缓缓从口袋掏出那张泛黄的旧病例。
他重生后,费了千辛万苦才找到曾为母亲看过病的老医生,旧病例就是从年迈的老医生那里获得的。
顾子安轻轻地展开翻了无数次的小本子,上面的字迹经过漫长的岁月后依稀可辨。
第一页上面潦草的笔迹写的有:帕罗西汀,西酞普兰。
这两种都是抗抑郁的药。
本子中间的页码上好几种抗抑郁的药交替出现,并且药量逐渐加大。
从某一页开始,这种药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一天,应该是母亲知道自己怀孕的日子。
重度抑郁症根本离不开药物治疗,可是母亲怕给肚子里的孩子带来任何一丝的风险,在孩子和自己面前,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了顾子安。
顾子安从拿到病例开始,就日日活在不能解脱的痛苦中,他恨自己,厌弃自己,厌弃生命。
他恨自己抢夺了母亲的生命,可是他更恨顾家那几口畜生,让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嫁进去短短一年,就受不了折磨犯上了重度抑郁。
柳邑在原地焦急地等了五个小时,脚边已经扔了几十个烟头,他思忖着,再等半小时,要是顾子安再不下来,他就算冒着被踹下来的风险,也要上去找人。
“柳。。。。。。柳总,”司机被寒风吹了太久,嘴都有点瓢,“顾总下来了。”
柳邑给烟一扔,就准备起身去迎,被冻僵的腿却不听话的趔趄了一下,他扶住后面的树才站稳。
“子安。”
顾子安浑身寒气逼人,像个根本没有任何热度的行尸走肉,鲜红的血已经冷凝,骨肉也都僵硬无力:“走吧。”他哑着嗓子吩咐。
司机和柳邑虽然一直在外面等,但是两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司机见顾子安穿着单薄的衣服,怕他已经冻僵了,没敢给车内温度一下开的太高。
柳邑知道顾子安的状态每况愈下,每年这个时候的顾子安都会变的比上一年更加易怒暴躁,濒临崩溃边缘,恨不得毁天灭地。
柳邑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于顾子安情绪上的变化,他能感知的一清二楚,但是他无能为力。
到了家门口,顾子安跟准备下车的柳邑道:“回去吧。”
接近凌晨,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屋檐下甚至结了厚厚的冰锥。
柳邑知道顾子安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这一面,他没敢多做停留,吩咐司机掉头给车开了出去。
他看着后视镜里,顾子安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天寒地冻的一片白茫茫中,像一个千疮百孔随时会倒下的战神,抛去繁华和荣耀,所剩不过一副不甘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