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的刀并不是冲着温玉去的,而是冲着自己的脖子去的。
在还无法理解过于复杂事情的年纪,他被花白凤逼着进入了这样两难的境地,整个人已痛苦得恨不得死去。
他无法朝任何一个人下手。
温玉姐姐是无辜的,她绝非母亲所言,是杀死父亲的凶手之一。
但他也没有办法让母亲伤心。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用自己的性命来了断这一切吧!
漆黑的刀被他骤然拔出,刀锋如此锋利,少年紧紧地握着刀,用力地昂起脖颈,然后引颈就戮!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傅红雪年纪虽然小、虽然身带恶疾,但他毕竟是个天资卓绝的刀客,他的刀要出鞘时,温玉小姐是绝无可能反应过来的。
她也的确没有反应过来,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电光火石之间门,只听“叮”的一声,随后是金属鸣颤之声,久久不绝。
一柄剑正抵在傅红雪的咽喉处,这柄剑的剑芒如此冰冷、如此毒辣,好似一条毒蛇,出鞘之后,必定要咬上别人一口。
但这柄剑此刻正稳稳地停在傅红雪的脖颈侧,既没有前进一分,也没有后退一分。
剑的另外一侧,架着一把刀。
一把漆黑的刀。
刀锋锋利、刀脊颇有厚度。
刀与剑,虽然都是兵器,但运用的法门却是全然不同的,刀乃是单侧开刃、而剑则是双侧开刃。
汉末环首刀的大规模运用,与骑兵的发展分不开,骑兵在马背上作战,有着出色的机动性与冲击力,“劈砍”成为主要的作战方式,因此“刀”这种兵器,单侧开刃,另外一侧以有厚度的刀脊作为支撑,让刀在劈砍时,不易断裂。
但“剑”却是主要用来刺的。
双侧开刃的剑,并不适合去劈砍,也就意味着,剑比刀其实是要脆弱上一些的。
此时此刻,架在傅红雪脖子上的剑,是一点红的剑。
一点红的剑,极轻、极薄、极窄。
这样的一柄剑,根本就不是用来磕碰的!他也从来不会用死力气去架住旁人的兵器。
唯一一次,不是为杀人,却是为救人。
屋子里寂静极了,只有傅红雪痛苦的呼吸声,如同一个破落的风箱,一下一下地在响动着。
只听“咔嚓”一声。
一点红那柄薄而窄的剑,从磕碰处,断成了两截。
断刃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傅红雪,连一眼都没看自己的剑。
他冷冷道:“你很想死?”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滚下大颗大颗的冷汗,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握刀的那只手在轻轻地抽搐着。
他的眼睛里似乎已失去了光亮。
嗒叭一声,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傅红雪的衣袖里掉了出来,温玉低头一看,是一把匕首。
——他身上是不带匕首的,他只要有自己的刀,一切就已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