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到底爱她还是恨她?五岁的何小卿糊涂了。
因为那时候她还不懂得,每个人都在忍受悲惨的命运,尤其是这个生了个私生女的女人,所以无法倾诉。
何小卿只知道,母亲终于抱她了,勒得让她喘不过气来。也许,她还是爱她的。 … 手机访问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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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种
何小卿五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可能就够预感到她的未来必定是个祸水。此时的何小卿已经展露出了某种祸人的潜质。这些潜质让何淑芬相信,即便她的女儿被泯灭的最后一天,这个东西她会一直携带。
当知道何小卿知道自己母亲对“野孩子”这三个字的忌讳后,就愈渐频繁地拿这个字眼来撩拨她妈。
那时的何小卿似乎就在何淑芬的条棍下炼就了一身文武不屈的铮铮铁骨。每当她母亲的手掌或者是细柳条落在她的身上,她便咬着牙一副昂首挺胸英勇就义的模样。同时邻居家大她一岁的小五还会站在围墙外的草垛上大吼,“怕死不是共产党!”童稚而恶毒的话,让何淑芬气得不行。
院子里依旧鸡飞狗跳,唯一处变不惊的还是那几只旱鸭子。后来何小卿才知道这种鸭子叫做疥鸭。只知道长肉,连人去抓它都不知道闪躲。最后死了肉是木的,没味儿。
如果是初夏,她家院子里还会扑满各式各样的藤萝,有冬瓜,西瓜,南瓜,浮满青飘草的池子边有桑树,桃树,李树,桔子树,核桃树,还有豆夹和杂草,以及青砖瓦的房顶上挂大片大片叶子的葡萄藤,一直牵到院子,上面爬满了肥绿的虫子,公鸡引领着母鸡在下面打望,刨土,拉屎,扑架,洗羽毛。她家的白狗在狗窝里打瞌睡。
这就是何小卿儿时生活的场景。南方,乡村,没完没了的阳光和黑暗交迭,广大天地大有作为的地方。
何淑芬的所有病人都是农民。十指粗壮,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塞满泥垢。有的坐下来,脚脖子上还糊着屎疙瘩。这些人说话响亮,憨肠子,不畏惧什么,也不显摆什么,就惦记着山上的活儿。土地是个老实的东西,跟他打交道的人也老实成土疙瘩一样。
这些人喜欢看小孩儿挨打,何淑芬就偏不打给他们看。挨揍的何小卿也不喜欢他们看。他们看热闹的时候流出长长的口水,一脸木鸡歪着脑袋受乐的小样,纯粹是幸灾乐祸,一点儿老实的样子都没有。
这不由得使人联想起何小卿睁大眼看到他们脱裤子时候的险恶表情。当他们看不到何小卿挨打,也找不到奚落这个小野丫头的地方,就伸出布满了茧的大掌将何小卿的下巴向上提一拎,拨何小独卿的罐子。他们不爱说话,却喜欢这么对付小孩儿。被拨的感觉是很难受的。他们要拨到何小卿哇哇大叫地求饶,才乐呵乐呵地离去。
当何淑芬闲下来,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她就会拿拍子赶茅房里飞出来的苍蝇,当苍蝇都见不到一只的时候,她便会问何小卿一些话。
何淑芬会问何小卿,你分不分得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何小卿昂着小下巴告诉她,我才不管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对我好,谁就是好人,谁对我不好,谁就是坏人。
何淑芬用冷笑的表情,听得很认真,她把听诊器收了起来,低头仔细地思索着这句话,然后又摇头。
“那老娘对你好不好?”
“不好。”何小卿总惦记着她打她的时候。
“你能记住老娘就好了!”何淑芬摇着头得意地说,“我也不承望你有个出息,你能过得象我现在这样,我就阿弥陀佛了!”
后来,有一件事情何小卿一直不敢问她,那就是母亲为什么不能听到人说自己是野孩子的话?
如果自己不是野孩子,那自己又是什么呢?谁是她的爸爸呢?
可是,何小卿一直没有问。她知道,母亲是不会告诉她的。
何淑芬沉默的背后有着极大的忍隐,可能连她自己都害怕的会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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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失去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