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到底是手段老辣,厉声厉气逼得姜姒活不下去。
她脆弱的神经几经挑拨啪地断了,粉腮挂泪,将发簪移至颈下三寸,父亲一身傲骨,至死不降,她又如何会低头?折辱她姜家的门风?
姜姒冰雪聪明,听出嬷嬷话里的深意,知她这是要自己去死。
簌簌落了泪,梨花带雨地哭诉着:"姒姒自知有罪,可芰荷姐姐无辜啊,还请嬷嬷高抬贵手,放过芰荷姐姐。"
周嬷嬷心里也打着鼓,不过她已有应对之法,便是姜姒死了她也有说辞,凭着她与贵妃的情谊,殿下总归不会对她如何,不过往后可不能像如今这般大权独揽了。
只是若是今日她低了头,那便是认了姜姒这个主,往后就被身份压死了,她惯常手拿把掐捏在手里的黄毛丫头,还能叫她骑到自己头上去?
嬷嬷也不想做得太绝,交代起来也麻烦,光是着一院子的侍卫就够头疼了,若是说漏了嘴,叫人知道她活活逼死了小姐,那可怎生是好?
于是她软了语气:"小姐,莫怪嬷嬷狠心,如今局势不太平,北地将士又起事,嬷嬷这也是为了你好。"
姜姒听出她话里的虚伪和机锋,知这老妇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眸光微闪,将那抵着下颚的发簪,往里送了几分,她舍得下狠手,血迹蜿蜒濡湿了领口:"嬷嬷,姒姒也知是自己不懂事,让您为难,可我姜家满门忠烈,北地的将士更是忠心耿耿万万不会举旗策反。"
流了血,面色愈发苍白,加之她为示弱更是做足了姿态,扶风弱柳一般比那西子还要胜上三分,怪惹人怜惜的:"如今局势瞬息万变,若是北地的将士被有心之人污蔑冤枉,硬生生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起事,那可怎生是好?他们总归是大晏的将士,守卫的不仅是北地的边境,更是身后数万的友朋亲族,朝廷如今尚未查明情势,嬷嬷贸然指认他们为反臣叛将,岂不是寒了百姓的心?况且若是真地激起北地将士的反心,大晏北部边境失守,那狄人的铁蹄踏疆,朝廷从何处抽调兵力?"
她斯斯艾艾地细声啜泣着,丝毫不顾颈上的伤口,眼泪如散了串的珍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如今嬷嬷话说到这份上,姒姒若是看着嬷嬷给我父亲冠上罪臣的名号,给北地将士冠上反臣叛将的名号,姒姒便是愧为姜家儿女,大晏子民,今日姒姒便要用命给父亲和北地将士洗冤,求嬷嬷还他们个公道。"
周嬷嬷冷眼瞪着她,恨得咬碎银牙,后悔不迭,她刚才就不该松口,让她死了才好!
朝政哪是一个妇人可以置喙的,她也不过是跟在贵妃跟前伺候,知了陛下为着北地起兵乱一事震怒烦忧,做奴才的,主子若是怒一份,下面就要当成三分发作,若是怒五分,那就要发作十分。
嬷嬷是个做事妥帖周到的聪明人,自然不会不明情状就给人当枪使,足见陛下确实对姜姒心有不满,少不了要泻几分余怒在姜姒身上。
是以她这才狠狠惩治了芰荷,关着姜姒给她几分教训,她原本是想处置了芰荷就了事,结果人被东苑的老头救下。
嬷嬷打心眼儿就看不上那里里外外透着粗鄙的老头,可殿下奉为师长,她又怎能不敬着?
在微雨山庄和无主的王府作威作福惯了,嬷嬷哪里忍得了有人骑在她头上,更何况还是个她哪哪儿都看不上的老头?
便想揉搓这任她拿捏的小丫头泄气,可姜姒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嬷嬷这才想着好好收拾收拾她,立立威势,更何况贵妃还思索着给殿下物色些贵女,那姜姒不就更无谓了?
这人啊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她怎不知这小妮子口齿这般伶俐,三言两语就给她冠上个诬陷镇国将军,逼得北地将士起反心的名头。
如今骑虎难下,眸色明灭不定,杀气腾腾。
"小姐这话严重了,一个闺阁女子哪能张口闭口朝政的?朝廷怎么判是朝廷的事,我们啊,少生些事端就行了,快些松手,可莫要伤着自己了。"
周嬷嬷试探着靠近姜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