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站起来的代价也太大了。一口鲜血箭般地喷出,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才算站住了。身子佝偻得那般显著,黄蜡似的脸上,绽出了一片苦笑。
“鹰某自不量力,徒取其辱!尊驾好厉害的翻天掌!鹰某输得心服口服,佩服之至!”
说时,他喘息着发出急剧的笑声,原本黄焦焦的一嘴鼠牙,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凄灯映衬下,极为可怖!
妇人的一双剪水双瞳,瞬也不瞬的盯视着他,冷俏的脸上现出了鄙视的怒容,她冷冷的说道:“鹰千里,你是空活了这么一大把子岁数,兀自不长见识,这又是何苦来!”
鹰千里紧咬着牙,翻着他那双其红如血的老鼠眼,内心的恨恶,溢于言表:“尊驾你报上个万儿吧!”
“你还不配!”妇人脸上猝然间罩下了一层寒雾,那只欺霜似雪的纤纤玉手,忽然握在了腰胯间的新月短剑上,一股凌人的剑气,顿时透鞘逼出。
鹰千里立刻感觉到,那袭人剑气的阴森寒冷,他不得不心里折服,足下蹒跚着又向后退了一步,这个突然的感受使他忽然忆及在四郎城夜袭驼叟郭白云时,当时郭白云虽在重伤之中,兀自余勇可贾,当时手持着一口如意软刀,那口刀上所透出的凌人刀气,正和此刻对方发出的剑气极为仿佛。
鹰千里刹那间象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猝然大变,“你……”他极其惊异的打量着对面妇人道:“你,莫非是成……”
妇人一挑秀眉,冷声叱道:“够了,知道就好!”
“只是……你不是已经死……了?”
妇人冷哼一声道:“那只是传说而已。如果我真的死了,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鹰千里顿时变得极为拘谨,他神色至为张惶的抱拳道:“是。鹰某有眼无珠,请恕方才唐突之罪,至于敝上与郭先生这件事……”
妇人道:“不要再说了!”
“是。”想到了对方妇人昔日在江湖上的般般往事,鹰千里不禁有些毛发耸然,他不得不为自己眼前是否还能逃得活命而担忧。
在一张椅子上,妇人缓缓坐好,鹰千里偷偷打量着她的脸,所幸还看不出有那种要杀人的样子,不觉略略放心。
“郭白云与铁海棠的事我管不着,我也不想多管。他二人定约在前,践约在后,生死两愿,外人不便插手,所以,你大可放心!”鹰千里脸色大为缓和,抱拳道:“夫人明鉴,确是不失明智。”
“明智?”美妇人脸上现出了一片冷笑:“你可不要误会,你们宇内十二令虽然如今在江湖上势力强大,铁海棠自恃武技高强,目空四海,哼!你可以回去告诉他,别人怕他,我可是不在乎他!”
鹰千里怔了一下,抱拳道:“是。”
妇人又道:“你告诉他说,事情到此,就该适可而止,不要逼人过甚。”
鹰千里苦笑道:“尊驾指的是……”
“当然是说郭白云身后之事!”
鹰千里怔了一下,抬眉道:“老朽自当据实转告敝上,只是尊驾应该知道敝上的脾气,事情今后的演变……可就不知道了!”
妇人冷笑了一声:“那他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我就第一个不与他干休,你去吧!”
鹰千里脸上现出了一种暴戾气色,只是盱衡当前,却是无可奈何。
当时他狞笑了一声,再次抱拳道:“老朽承尊驾手下留情,得留全身而退,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美妇人冷笑道:“你最好还是忘记的好,请吧!”
鹰千里连连的答应着:“是,是。”脸上不忿之色益加显著,只是这口气当然不能发作,定了定神,转身退出。临出之前,他步向丁、丘二弟子尸前,注视片刻之后,伸手把两具尸身分别抓起来,他虽然身负内伤,可是抓提这两具尸首,并不觉丝毫吃力。带着无限懊恼和说不出的内心忿恨,鹰千里纵身掠窗而出,和来时那般的趾高气扬,恰成为一个强烈的最佳对照。
房瓦微响,他已越上了对檐,夜月之下,但只见此老矮小的身影挟持着两具尸身,有如星丸跳掷般倏起倏落一径的落荒而逝。
目睹着方才一切,寇英杰由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片寒意,虽然说鹰千里等三人死的死,逃的逃,可是留下来的这个妇人,无宁说更是难以招惹。
是友是敌,尚还不知,睽诸这妇人的那身武功,玄妙莫测,果真要是心存叵测,可就较诸鹰千里者流更具有十分的威胁了。
寇英杰心里这么想着,只是苦于不能开口说话,一双眼睛怀有警惕的注视着妇人。
美妇人在目送鹰千里离开之后,那双深邃的瞳子略一转动,才注视向寇英杰,四只眼睛互相盯视着,在妇人精锐的目神里,寇英杰发觉到并不友善。
妇人道:“你就是大闹赛马场的那个姓寇的?”
寇英杰想说话,开口无声,想点头却又力不从心。
美妇人缓缓点了一下头道:“我倒是忘了,你的穴道还不曾解开。”说罢,手腕轻抬,象是要为他解开穴道的样子,可是却临时中止。微微冷笑了一下,她又道:“你还是老实点好,我对你也不会有什么恶意就是。”说完她转面向窗,一双素手作势向后一抓,两扇窗户自行关上。
寇英杰心里不禁兴起一番狐疑,实在有点猜不透她意欲何为。
就在他惊虑莫释的当儿,那妇人已轻轻移动莲步,缓缓进向当前的棺柩停处,寇英杰顿时大为紧张。
妇人在目注灵棺的一刹那,全身直立不动,那张原本就够冷的脸看上去更冷了,一双秀眉倏地向两下分开来,整个面颊上瞬息之间,笼罩起一片凄惨。
她向前走近了几步,一双白手象是由于内心骤然间所兴起的感伤而有所失措,沉重的按在棺盖上。
寇英杰由于不便转动,只能死死的用眼睛盯着她,他的心也同这妇人一般的激动,难以想象出她下一步的动作将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