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二十天,都够援军从嘉峪关跑过来了。
只不过让丁氏父子没想到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探查庄浪卫城虚实的时间,就在父子儿子正议论庄浪卫城是否空虚的时候,来自后方的急报打断了这次谈话。
来的是个宁夏塘兵,呈上急信道:“丁将军,军门急令。”
丁绍胤拆开书信的第一时间,就朝丁自珍看了一眼,让其不禁问道:“父亲,怎么了?”
丁绍胤合上书信长叹一声,转头道:“被你说中了,军门命我等速速进军攻取庄浪卫,元帅府六千降虏冲进松山,你自己看吧。”
丁自珍接过书信,就见信中称前天夜里,松山堡守军急报有六七千虏兵强攻松山堡,堡内有所防备,未能成功。
但当晚看见烽火的镇虏堡守备马培梁引军四百驰援,遭遇伏击未能结阵既遭虏骑强冲,守备中伏身死,当天夜里镇虏堡陷落。
尽管丁自珍先前对庄浪卫城的守军数目有所猜测,此时看见猜想被战报印证,还是吃惊地瞪大眼睛,吞咽口水道:“镇虏堡与兰州俱陷,恐怕保定堡也保不住了。”
随着这封急报,凉州军旋即拔营而起,推车携炮,向庄浪卫开去。
与此同时。
把总井小六站在庄浪卫城的城头,看着初升的朝阳伸出个懒腰,对部下吆五喝六道:“该换防了,把稻兄动一动。”
刚卸完粮食的河湟乡兵随即闻令登城,一个人拉着绳子,在城墙上走了起来。
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块长条木板,板子上立着五个身披旗军罩甲、头顶朱漆勇字盔的稻草人儿。
自从十二日前谢二虎随阿海岱青率永谢布营、喀尔喀营的蒙古军队潜越松山,把总井小六便每日带着稻兄提心吊胆的守城。
刘承宗不怕甘肃军,甘肃的将领还怕刘承宗,但对井小六这个河湟乡兵把总来说,他是真的怕正经甘肃边军。
万历四十七年,河湟出去的上一任祁土司祁秉忠为甘肃总兵,熊廷弼以其甘肃健将、麾下军队骁勇善战,奏请甘军援辽。
六千边军追随总兵自甘肃出发抵达辽东,于广宁一役因孙得功里通外奸,将位于后队的甘肃军暴露在前,以至尽数殉国。
六千甘肃军人,最终一个都没有回到家乡。
待到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这帮阵亡在辽东的甘肃人子嗣,继续跟着梅之焕日行百里向京师勤王,夜宿不进百姓家、身无分文,走了整整六百里才哗变,而且哗变后还是有一大批人跑到京师勤王。
而在这十二天里,井小六带六百乡兵从六十里外的红城子向庄浪卫运粮,头天走了,第二天部下就得歇一天,就这还是吃饱喝足。
如果他手下的六百乡兵能有甘肃边军对朝廷那么忠诚勇敢、吃苦耐劳,他就敢用六百打三千。
好在,井小六不知道甘肃的军队在怕什么,好像被他用空城计吓住了。
只不过随着呜呜的号角声在城头响起,目力极尽处的一片黑影向城关压来,井小六知道他的好日子结束了。
这一刻他自己也说不好心中是喜是悲,喜的是敌军来攻,说明谢二虎的战术成功了。
悲的则是因城中辎重,这一次他不能弃城逃跑。
井小六面容平静,转头环顾远方水墨画般的丹霞,目光最终看向初升的朝阳,他早就该是个死人了,在那年被官军劫掠一空的井家沟。
紧张兮兮的乡兵从他身旁跑过,道道烽火自身后冲天而起,他只是慢条斯理的从腰间摸出一把炒面,捏起一条肉干,稍加咀嚼混水吞了,这才紧紧攥住腰间刀柄,转身对前来问计的百总们抬起两根手指。
“两天,我们已经为大帅攻下松山一座堡垒,待战事得胜加官进爵不在话下,烦请诸位再随我守城两日,二十四个时辰之后援军不至,诸位大可提我首级献降求生,在此之前稍安勿躁。”
井小六看向五名百总:“跟他们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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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