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轻轨站,还是第一次坐,就连刚才载我的铁皮盒子都是第一次在我底下,没办法,本来年少轻狂四处游荡的日子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父母锐利的视线之内,而天性善良的我也就一直秉承着家里安全的观念,从窗户上看着别的男生拉着一双双柔嫩的小手飞奔。文学迷WwW.ΔWenXUEMi.COM而我在上了高中之后才聪明的意识到我有多么愚蠢,倒不是说父亲,只是骨子里一直没有我所钦羡敬仰的活跃因子,于是开始学着做一个潇洒的男人。
终于,在我锲而不舍的对几个人死缠烂打式的追问下,比较顺利的买到了票,坐上了这个在当时对我很有吸引力的轻轨,依旧是密闭的空间,却由于好奇没有了火车上的头晕之类的连锁反应。人一贯的多和挤,可好奇给了我激情和东张西望的活力,猫着头看着外边倏忽而过的景和色,兴奋之情差点就引起手足共鸣,听着耳边地道的东北味和亲切柔和的报站声,看着大城市密麻麻白花花的胳膊和大腿,闻着身边某几个女生的不知是体香还是香水味,总之,我,空前激动,异常活跃,有一种仰头大啸的冲动,还好有女生的地方我比较理智。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一直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搜寻着素材来幻想我接下来据说美妙不可及的大学生活,我竟然一度忘记了程馨,不可思议。
总算是来到了目的地,一下轻轨,走了几百米,问了几个人,就看到了学校,我以后的母校。
太阳已经落山,学校一片淡淡的墨黑,看不到全貌,只是从大门来辨别这个学校的好坏,门虽然没气势,可也不小,依稀能看到有家长陪着学生进进出出,自然而然想到了我爸我妈,人总是这样,看到别人就会联想到自己,孔子就曾教育过我们,择其善者而从之。现在不是择的时候,因为我想到我还没给家里打电话。我蹲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放下书包,从最里边拿出手机,给我爸打了一个电话,得知父亲已经坐上火车,我来回叮嘱父亲不要饿着,多买点吃的,我就怕父亲舍不得多花钱,忍着饿回去,后来从我妈口里得知,父亲一回家就吃了整整一屉馒头,然后到头就睡。当时眼里就冒出了泪水,我知道父亲所遭受的一切,全是为了这个家。
向家里报告了一切安好之后,一个人背着沉沉的书包站在学校门口,忽然觉着有点凄凉,学校的大字在明黄的路灯照耀下呈现出一种神圣的孤独,让我心生敬畏。
看到传达室的灯还亮着,我就度屁颠屁颠跑过去,敲了敲防碎玻璃,尽量露出温柔动人的笑容,说:“大伯,那个,我今天到了住哪啊?”
“那啥,明天才开始报到,你在附近找一个旅店呗,多的是。”年纪快能做我爷爷的大伯扫了我一眼。
“额,谢谢啊。”不就是个旅店么?住!还好学校周遭全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住的地方”,总算让我在崩溃之前躺在了他乡闷热的床上。打开电视,嘴里嚼着刚才在街上买的十来串烤肉,正好看到山西的天气预报,吃着吃着就嗓子一顿,鼻子一酸,眼泪就要下来,我抬头深深吸了口空气,环视着三面斑驳的墙壁和那扇破旧的门,不知心里什么滋味,或许就是打翻了五味瓶的滋味。虽然高中三年一直住校,而且我也一直否认我是个恋家的男生,但是在这一刻,我才现我竟然这么脆弱,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紧紧咬住腮帮子,闭上眼还是父亲母亲的音容笑貌,我开始承认,我还是很难离开家,但是我相信我会习惯的,习惯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世界,生活本就如此,如此难以捉摸,如此强势。一直以来,就觉着这个世界没什么能够让我妥协,我也一直觉着自己很坚强,生活也只是我的一个随从而已,可事实是,我错了,生活一直在驾驭我,包括来到这个地方,都不是我真正的决定,生活在我的世界里一意孤行,完全不会理会我,哪怕我声嘶力竭吼叫,换来的只是安静的可怕。学会妥协,只是生活的第一步。
胡思乱想着看到天花板越转越快,越快越黑。睡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孤身一人,虽然人马劳困,浑身疲乏,可还是睡得很香很香,没做任何一个梦,或许做完马上就忘了,总之就像在一个陌生的家里一样。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才姗姗醒来。眼睛还没睁开,我就习惯性的叫了一声妈,可回应我的只是墙外窸窸窣窣滴滴答答的雨声,我躺在那盯着天花板中间快要落下来的吊灯盯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我已经到了吉林,离开了山西,离开了家,我只是一个人。过了一会,眼睛逐渐适应了明晃晃的光线,意识到自己一晚上没关灯。
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看到旅店内的摆设和墙角的行李,心突然痛了一下,这些陌生的味道使我急于想离开这个未知的地方,匆匆拿了所有的行李,就下了楼直奔学校,学校。大白天,下雨天,终于在细如牛毛的雨丝中看清了这个学校的前景,有点失望,通知书和网上的资料看着都挺好的,以至于当时和同学吹牛说环境什么的都挺好,可,现如今撅着嘴,淋着雨,走近报到的人群,大家貌似都在激动和前所未有的兴奋着,这可是个大学呀,我心里对自己也对他们说着,是个大学呀,我抬头看着像是冻住的天空洒下凉爽的雨珠落在脸上,心里泛起股股酸水,来都来了,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我必须自己做主承担,一切都将是我的,从此以后。
记得高中报到的时候也是下雨,大雨,我和父亲忘记了雨伞,冒着雨在雨中等了一个小时才报到完毕,只不过,这次是一个人,一个生理心理都成熟的人。雨突然就大了起来,雨珠在欢快的跳到地上,势能转化的动能撞到脸上生疼,我快步跑到一个离我最近的楼里,我闪身进入的刹那,撇到上边有三个大字,致知楼。我甩了甩头上和手上的水珠,从书包里换乱找了一件厚点的衣服披在身上,这才抬起头打量这个地方。有限的空间里瞬间就挤满了人,大人和小人,都在观望这周遭的一切,我看了看楼外很长的队伍,呼了口气,摆了个自认为很亮的pose就狠狠心跑到了第一个长龙那,是交通知书的,我又手忙脚乱的掏出了通知书,也不管是不是在雨中,一脸坚毅的期望着队伍的蠕动度能快一点,好快点结束身上黏黏的时间。事实证明,不管哪个学校,只要是公众的办事机构,就越想让你感谢计划生育的政策,且不论这政策有多大的效果,有效果就行,可现在还是有这么多人,而坐窗户里边的大妈大伯们却悠闲自得地喝着茶聊着天,顺便收着学生递上来的通知书。我良好的修养总是在这时候溃败,心里开始咒骂,用他们听不懂的方言咒骂,即使不小心说出了口,也只是天知我知。我不相信老乡就在身边。
快到我的时候,有老师模样的人打着伞走过来说:“同学们,你们可以先到人少的地方报到,这个顺序不是一定的,我再说一遍,哪人少先去哪,啊。”完了还驻足视察了一下,而后迈着八字步踱走。顺利的交完了通知书,我又马不停蹄的跑向下一个目的地,这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了,对于雨水落到身上已经没有了感觉,周围任何的目光都不能阻止我一鼓作气赶紧完事的冲动,我几乎是小跑着在一个个窗口突击,在停下来的时间里想像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忙碌和糊涂。
值得一提的是,在等候的时间里结识了我们班的一位同学,一位女同学,叫陈魅涵,本地人。起先,我在她前边站着,浑然不觉下雨,当时只是心里想着快点快点,忽然就感觉到身上少了点东西,左右一看,没事,抬头一看,呀,多了一把伞,不是,是半把伞,我扭头一看,看到一副纯真的笑容,我微笑了一下,说:“不用了,谢谢。”
“都淋成这样了,还没事?小心感冒。”
心里一阵温暖,我总是能别人小小的示好铭记于心并涌泉相报,但我一般很不好意思领别人的情,尤其是女生,一个好看的女生。
“没事啊,习惯了,从小在雨中长大的。”我开了个玩笑。
“啊?真的啊?你家哪啊?”我看着她睁大的眼珠笑,突然觉着很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