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银白的月光落在墨绿的草丛里,喑哑的虫鸣似乎也在这凉风中变得悲凉起来。
这轮子咕噜噜的驶过空旷的街道,在县衙前面停下。
小孟刚要给县衙的大门落锁,就看见阿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薛少爷,您怎么又来了?师爷……他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我今日不是来找他的,”说着,阿雪问他,“赵大娘和赵姑娘现在可有歇下了?”
“应该还没睡……”
话还没落音,赵姑娘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孟大哥,晚上的宵夜,你想吃点什么?”
她边说边往外走,脚步轻快。
但跨过门槛、抬起头见到阿雪的时候,她微微吃了一惊,声音禁不住有些微微颤抖起来:“您、您怎么在这儿?”
她还记得,那天在秦鸿川身边的那个富家少爷的脸——和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小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赶忙同她解释:“你别担心,薛公子不是坏人,”说着,四处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才安下心来,他压低声音,“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去说吧。”
茶叶沫子用沸水冲开,苦涩的清香在空气里蔓延。
小孟拎着茶壶,给赵姑娘、阿雪还有自己,各倒了一杯热茶。
杯子里的茶水微微摇晃,白腾腾的热气里,月亮一点点向西边挪去。
“事情就是这样的,”小孟大致把阿雪的来历说了一遍,隐去其中不能透露的关键部分,“薛少爷一直在为灾民的事情忙碌,和秦鸿川交往,不过是权宜之计。”
“抱歉,是我误会薛少爷了,”赵姑娘低着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薛少爷是来找我……”
“我就是来找你的。”
“诶?”
赵姑娘惊讶的抬起头。
阿雪放下手中的茶盏,开门见山:“再过两日,我想请你和赵大娘在县衙门前击鼓鸣冤。当众控诉鸿融赌坊放高利贷、卖人子女为奴为婢。”
按照三彩国的律令,放贷的利息不能超过一钱银子。
前几日阿雪一直泡在鸿融赌坊,从那些借贷的口中听到,鸿融赌坊的利钱一向是三钱银子。
“对了,你爹之前的欠条你们还能找到吗?”
如果再加上欠条,人证物证俱在,秦家无从抵赖。
“欠条……”
但赵姑娘皱着眉头,似乎是不大记得清了。
“欠条在我这里。”赵大娘忽然从门里走进来。
她方才在门外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她从胸前掏出一张折的很小的纸条,一点点展开:“当初老头子没还清债,我也就没把欠条给他们。薛少爷,可是这欠条有问题?”
阿雪接过欠条,细细查看。
果然,欠条上也白纸黑字的写着“三钱利息”。
秦家在溪客县一手遮天久了,竟连这种触犯律令的事情也毫不避讳,半点掩饰都懒得做了。
阿雪道:“是这利钱太高了,不符合律令。”
“云师爷也这么说,”赵大娘叹了口气道,“只是在这里,他们秦家就是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