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漫天的霞光,笼罩着整个小楼,青色的琉璃瓦泛着飘渺不定的红晕,暗红色的小楼一反往常的沉闷,带着几分活泼的色调。院中的药草在清风的抚慰下,扭动着柔韧的腰肢,引得点点洒洒的绯红在它们之中欢快地戏舞。
小楼的窗户洞开,微风闪避过窗棂,从四面八方涌进屋中,衣袂飘飞,带起一股特有的药香,混杂着零零碎碎的花草香味,轻拂而过。清香绕鼻,和风拂身,甚是恬静舒适。
徐青绫拾起汉铎杯,闻其香,仍是雨前的狮峰龙井,轻抿一口,茶味鲜醇,入喉留香。清风拂过,将茶香混入药香之中,端的是清爽宜人。
春风拂面,徐青绫也未觉初春的清冷,小口地抿着茶,与佟掌柜闲聊几句,屋中时有笑声从爷孙俩的交谈中传出,两人均是分外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然而,半个时辰瞬间而过,却不见曲山来报,佟掌柜略有焦躁,心神已是跑了一半,不全在应付与徐青绫的谈话,以至于时不时地接不上话来,徐青绫倒也不甚在意,索性也闭了嘴,不再言语,拿起第五杯茶。
茶味已淡,只余下很难细品出来的幽香。
她心中也焦急,但不若佟掌柜那般显在脸上,毕竟在路上耽搁着个把时辰是有的,何况是在这个异世,交通并不发达,行将最快的就是骑马,在路途出个小差错是时常发生的。依着佟掌柜之前的话,如秦道人要在半个时辰内从封国其他地方赶到沁水城的杂货铺,这速度是极快的,很有可能在还未到达下一个驿站前,这马已经是累死了。
而悉知秦道人是什么人物的佟掌柜自然心焦外分,往常秦道人说半个时辰能到,那必然是能到的,不差一分一毫,而如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这不得不让佟掌柜猜测秦道人是否出了什么意外?若诺这样,那他的乖孙女该怎么办?
遂,佟掌柜第三次遣了琉璃去唤在铺子外迎秦道人的曲山进来问话,琉璃哀怨地看了一眼佟掌柜,但还是迈着小碎步,匆匆离去。
可没走多久,琉璃便独自一人折了回来。
“怎么如此之快,曲山呢?”徐青绫先一步问出了口。
这次,不像前两次般,得费上些许功夫,琉璃才能回来。
琉璃笑着坦然道:“奴婢在抄手游廊上碰到了家丁,奴婢脚程慢,怕耽搁了佟老爷问话,所以托了他去将曲山寻来。”她可不想再受曲山那小子的气了,知道小姐疼她,自是不会为了这事来责怪她。
琉璃和曲山简直就是一对冤家,她敢肯定,绝非是碰巧,定是琉璃不愿再去唤曲山,便寻了家丁,让那人去喊罢了。
徐青绫也并未责怪琉璃,只是疑惑,佟掌柜应是看得出琉璃和曲山不对头,偏偏又总是让琉璃去将人喊来,她可不信佟掌柜看不出来,他表面上看着是老顽童,但内里绝对是一个精明的小老头,难道是想做月老,打算为他们牵桥?
这想法一出,徐青绫的头上顿时冒出三根黑线来,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汗颜,虽然封国的百姓成婚本就很早,一般都会选择在女子过了及笄礼后便让其出嫁。但即使如此,如果是按着寻常人家出嫁的话,琉璃也得再过一二年才能开始议亲,然后再缓个几年,才行出嫁。
然而,琉璃是她的婢女,婚事由她做主,她并没打算早早地放她出去。不管如何,佟掌柜也不会选择在此时撮合这一对小儿女,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难道是想看好戏?呃……
徐青绫这实在是等得太无聊了,才起了这平常从未有过的八卦之心,便也只是让琉璃重新又站在了她的身后。
那厢,佟掌柜却是看不过去了,“我说乖孙女啊,你太纵容这丫头了,你明知道是何情况,还不好好责罚一下这将主子的命令不放在眼里的丫头!”他就不信他这生了颗七窍玲珑心的干孙女儿会看不出这丫头耍得小伎俩。
听到佟掌柜的话后,已站在徐青绫身后的琉璃明显一僵,没想到自己的小聪明,小姐并未生气,却惹得小姐的干爷爷气恼,想让她家小姐来惩处她。
“爷爷!”徐青绫难得用撒娇的口吻唤着佟掌柜。
佟掌柜只见过琉璃几面而已,自是不清楚琉璃的为人,这丫头可能在小事上常常犯错,也会耍耍小聪明,但抡起忠心来,她身边也就只有她对她是百分百忠诚的,至于王大爷他们,还是与她隔着一层。
佟掌柜知道,徐青绫这是不打算惩罚琉璃,毕竟是她的丫鬟,即使是她的亲祖父也不会因这么件小事,越过她去罚这丫头,何况,他还占着这个“干”字。
只不过,他又少看了一出戏,遂,悻悻然道:“好了,好了,爷爷知道你疼这丫头。而此次这丫头也没犯什么大错,下次她若是犯错,你再怎样都得小惩一下她,切不可一时心软,待到犯了大错时,就晚了。”这是说给琉璃听得,徐青绫待她不薄,她得好好伺候着徐青绫才是。
也是提醒徐青绫,切莫小看这点点小错误,勿要对这丫头太过纵容。
徐青绫连连点头,对身后的明显放松了的琉璃道:“愣着作甚,还不去谢过爷爷的不罚之恩。”
琉璃点头应诺,上前向佟掌柜行了一礼,“感谢佟老爷的不罚之恩,奴婢以后定会好好服侍小姐,再不犯错。”
佟掌柜见敲打也敲打过了,这丫头也是个机灵人,知道表表忠心,“行了,起来吧,好好照顾你家小姐。”佟掌柜略带惋惜地道,真是遗憾,看不到这丫头与曲山那小子斗嘴的戏码了。
徐青绫见佟掌柜脸上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有点抽搐,这佟掌柜即使因着秦道人久久不来,心情烦躁,但老顽童本色仍是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