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宋荫堂这儿人手不足,丫头们就住得宽松,葡萄一人一间小屋子,冬天阴冷,夏天却凉快,拉了石桂坐下,给她喝了凉茶,一股子茉莉花的香味儿,石桂赞得一声,葡萄便笑:“旁的倒没什么,只少爷这头的吃食都是精心的。”
&esp;&esp;她从钱姨娘那儿出来时,再没成想还能有这么体面的一天,便是她还是个三等的,那也是在宋荫堂的院里,外头可着劲的来巴结了她,就想让她开个后门疏通一回。
&esp;&esp;“原来九月同我一个屋子,后来她也不知因着什么叫调了出去,也没人补进来,我就一个人住了。”葡萄说着看一回石桂:“你可是得罪过她?”
&esp;&esp;石桂皱皱眉头,心里也明白九月是绝计不会说她好话的,原还一门心思要跟着冯嬷嬷走,往后就算是叶家的丫头,只她还没派上用场,叶家就要办丧,冯嬷嬷哪里还能理会得她。
&esp;&esp;石桂调回到去鸳鸯馆,九月心里怎么不羡慕,人都走空了,她跟石桂都一样坐着冷板凳的,偏偏她攀上高枝又回去了,对着石桂声气便不好,石桂走的时候太急,没能请她东道,后来又不曾回来,在她嘴里自然就是那等攀了富贵的人。
&esp;&esp;等葡萄再进幽篁里时,九月便拉了葡萄叹息:“你也是好的,怎么偏偏叫妹妹给坑了。”吞吞吐吐说了这半句,葡萄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她自家知道是怎么出了远翠阁的,又是怎么能再谋着差事,九月这话一听便是挑拨了。
&esp;&esp;葡萄不放在心上,九月却是借机就要说,她还当是石桂为着跳出幽篁里,这才坑了葡萄,把葡萄填了进来。
&esp;&esp;等九月被调出去,她不怪到别个头上,全都推到了石桂身上,拉着葡萄哭个不住:“我都已经远着她了,她要出头便是,怎么非得拦了我的好差事。”
&esp;&esp;九月好好的差事丢了,回去还不得被她娘狠捶一顿,葡萄是见过九月娘的,还跟九月娘打过半架,一听九月说这些就烦得很,甩了她的手:“你也不必往我这儿哭,我妹妹不过是个三等的丫头,有甚事儿能怪得到她头上去。”
&esp;&esp;九月本就是个你强她便软的,葡萄初来时待她客气,再没有过这番颜色,她唬得一跳,不敢再说,只暗暗垂了泪,眼皮一阖泪珠儿滚落下来,抖着嘴唇要送些东西给葡萄做别礼,葡萄看她的模样又觉得可怜,这才问同石桂说:“她在外头还不定怎么编排你,你往后见着她可得仔细些。”
&esp;&esp;九月调走的时候还来求石桂,想让她帮忙见一见春燕,石桂自然回绝了,想必就是这样,所以才更恨起她来。
&esp;&esp;石桂把卷饼儿拿出来给她,葡萄确是忙得几日不曾好好用饭,卷着薄饼吃起来,三口就嚼吃掉一个,石桂看着她吃,给她倒了茶,连吃了两个才停嘴,叹一声:“大少爷这儿甚个都好,若不是你,我也调不到这地方来。”
&esp;&esp;忙虽忙着些,晒书册赶衣裳,预备着祭孔庙,可宋荫堂人却是最和蔼不过的,自来不会打骂下人,连一句喝斥都没有,纵对着丫头也都好好问话,葡萄初来的时,还曾经打砸过茶盏,湿了半本书,宋荫堂反倒问她烫着不了曾。
&esp;&esp;石桂笑一回:“可不是,若是等往后叶家姑娘同大少爷成了亲,咱们说不准就能在一道当差了。”叶氏只怕就是这个打算,石桂已经跟着盘点过一回节礼,过了今儿繁杏那里就又忙乱起来,石桂度着,她这个本事怕是替叶文心学的。
&esp;&esp;葡萄听了眼儿一眯:“那可好了,往后咱们住一个屋子。”原来在别苑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才知道好来,拉了石桂的手就不放,还是外头小丫头子进来叫:“葡萄姐姐,大少爷寻一只薄纱灯儿,不知道搁在哪儿了。”
&esp;&esp;石桂看她忙着,告辞出去,眼看着葡萄身边也跟着小丫头子,知道她也算得脸,心里松出一口气,走到门边,不由得转身看了幽篁里一眼,那上头蕉叶形的匾额还是叶文心换下来的,这三个字儿却是宋荫堂的手笔。
&esp;&esp;也不知道叶文心此时在扬州过得如何了,石桂想一回,这才退出去,外头天已经阴暗下来,有了丝凉风,倒趋散些暑气,林子里的点心茶水早已经收拾干净,宋勉也早就告辞了。
&esp;&esp;石桂趁着还有亮光,急急往鸳鸯馆去,绕过一个弯,碰上了宋勉,他去而复返,石桂便问:“堂少爷可是失落了什么东西?”
&esp;&esp;宋勉笑一笑:“我把书卷忘了,正要去取。”才要往前走,忽的又回转身,面上有些微红,也不知道是赶路着急还是旁的什么,张口道:“才刚知道是你生辰,倒没能先预备着礼替你贺寿。”
&esp;&esp;石桂抿着嘴儿笑了:“我哪有什么寿不寿的,多谢堂少爷记着。”说完弯了眼儿笑一回,宋勉自收了她一双靴子,就一直想要回礼,可手上确是拿不出东西来,才刚听说她生辰,便想补个什么借着机会全了礼,可这会儿着实拿不出来。
&esp;&esp;石桂浑不在意,淡竹送了个荷包给她,石菊送了一个络子,连千叶竟也送了她东西,是个圆结子,全能墨绿色的丝绦编成,里头星星点点黄色碎金充作桂花,葡萄给了她一付银耳坠子,本来也不为着看送了多少礼。
&esp;&esp;宋勉到底觉着歉意,踌躇道:“你上回说你也识得字,我这儿甚都没有,书倒是有好些,你若是想要……”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这确是他仅有的,可他却吃不准石桂是不是想要,虽是识了字的,也不定就向学了。
&esp;&esp;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石桂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盯着他道:“堂少爷当真肯借我书看?”一册书贵得很,石桂既出不去,也买不起,若是宋勉肯借她书看,就比什么生辰礼都要好了。
&esp;&esp;宋勉不过顺嘴一说,他再没这么个小丫头子也是个爱读书的,点一点头:“这却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能损坏了。”
&esp;&esp;石桂点点头:“我必不会弄坏,也不拘什么书,诗集游记都好,堂少爷有的,拿来我看就是了。”
&esp;&esp;宋勉越加意外,半天才点点头:“我寻几本给你,你隔两日还在竹林边等着我。”石桂少有这样欢喜过,笑应一声,趁着天色越黑,急步回去,面上喜气盈盈。
&esp;&esp;才一进屋,淡竹便扒上来:“你出去一天,院里可出了大事了。”说着咋了舌头:“你可不知道罢,西院里头闹起来了,大姑娘被花魇着了,二太太请了尹坤道去收魂灵呢。”
&esp;&esp;石桂一怔:“甚个叫魇着了?收的什么魂?”
&esp;&esp;淡竹哧得一声:“还能有什么,可不就是那事儿,在院子里头就发起疯来了,二太太压都没能压住,大姑娘疯疯癫癫的,嘴里甚个不三不四的话都说了,二太太正求老太太呢,说要回乡去养病,老太太怎么也不肯。”
&esp;&esp;怪道这个点儿叶氏还不在院子里,原是被人叫去永善堂了,石桂皱皱眉头,魇着是假,怕是宋之湄说了什么话办了什么事,寻个听起来不那么难堪的借口,哪知道竟真有人信,淡竹就是一个:“我说呢,怪道大姑娘这些日子不对劲,原来是真叫魇着了。”
&esp;&esp;作者有话要说: 明月的名字果然没有人猜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