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八斗从尼姑庵里逃走,来到山下的时候大水已经退去,他背着一袋米到处是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他,仿佛立刻就要冲上来一抢而光。那时候米价飞涨,他怕被人抢走索性卖掉。从中赚了不少钱,于是他灵机一动跑去外地买了些低价的粮食回来卖,又赚了不少。从那以后便做起了粮食生意。
后来南八斗也时常会想起那个小尼姑,会不会被自己失手打死了。实在心里过意不去的时候就去庙里捐点香火。这是正版的故事,明月白四海飘香阁里存在的消息还是有些出入。
时隔十几年今天再提起,南八斗忽然想起来指着梅夫人说:“你······你是那个小尼姑。”
南八斗望着梅夫人,多年的一块心病忽然就解除了。她没死,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他就不必再想起来寝食难安了。
“不错,我就是当时最小的那个尼姑。我的父母生下我养不起就把我丢在尼姑庵门口,是师太把我收留的下来,我是从小在尼姑庵里长大的,那时只有八岁。”梅夫人说。
那天小尼姑被打晕了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跑去跟师太说,难民中有些汉子就要去追南八斗见他的粮食抢回来,师太连忙阻止道:“那米本来是他的,他既不愿意分享,就去抢了来岂不成了抢劫了。随他去吧。”众人这才作罢。
梅夫人讲的是南八斗不知道的事。梅夫人道:“庵里的师太和师姐们对我很好,我看着师父师姐们每天辛辛苦苦的种地干活,好不容易攒了一些米粮。想着这一年的口粮就不用愁了,没想到一场灾祸突如其来,她们瞬间一无所有,新的稻米还没有收获,她们也只能下山化缘。师傅带着我和大师姐下了山,谁知师太的好心并没有得到老天的厚报,化缘途中师太染上疾病,竟不治身亡。
我和大师姐身无分文,无力装殓师太。多方求助,竟没有人肯帮忙。后来有个人愿意帮忙出钱将师太收殓并送回庵中。但他有个条件,他说是无儿无女,想要留下我做他的女儿。我自然不愿跟大师姐分开,大师姐起先也不愿意,奈何实在没有办法便答应了。临分别时问好了那人的姓名住址,说好了会常来看望。我也就算是卖身葬师了。
我的噩梦就从此开始了,那个人原来是个人牙子,他带我回去的第二天,转手就把我卖进了妓院。那时候我小,除了伺候那些大姑娘外,还要学习琴棋书画,唱歌跳舞。起早贪黑,稍有不如意还要挨打挨骂。偏偏我在这方面没有天赋,挨过的打可想而知,经常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妙月庵里的师太师姐们,从来也没有打骂过我。那时候我有多么想她们。我天真的盼望着有一天大师姐来接我回去。
这样挨过了七年我十五岁。在妓院这个年龄就要开始接客了,模样好点的这时就要搞个仪式,妓院的鸨娘早就等这一刻大赚一笔。那天来了很多人,有王孙公子,也有豪富商贾,我就像是被拍卖的物件一样在台上让人观赏,谁出价高就可以优先选择。”
梅花使沉浸在自己过去的悲痛里不能自拔,她接着道:“我强忍着泪水等着被人买走我的初夜,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有个女人带走了我。她就在众目睽睽下,从台下飞身而起,问了我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当然求之不得,不管她会让我做什么,只要能就我脱离这里的苦海,做牛做马我也认了。我立刻说道:“愿意。”
她又追问了一句:“不后悔?“
我坚定地回答:“绝不后悔。”
于是她就带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跃而去。
君不知道:“救你的就是百花楼的楼主。”
梅花使道:“当然。除了我们楼主还会有谁在乎我们这些在苦难里挣扎的低贱之人。”
君不知讥讽道:“但你却豪不留情的杀了与你同样身世悲惨的姐妹。”
梅花使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昂然道:“那是因为她失手被抓,暴露了楼主的计划,还不肯自杀谢罪。我只有帮她一把了。”
她简直像入魔了一样的不可理喻,江容嫣也看不下去了她道:“你们的毒药不是藏在牙齿里的吗?我把她抓了,立刻把她的牙齿打掉了,她就算想自杀也没办法了。不过她可什么也没说,反而是你们这些活着的人一再暴露身份。难道不是你们更该死。”
梅花使怔了一怔,是自己刚才不小心暴露出百花楼的名字的。但那又怎样,难道他们还能活着出去。
于是她轻笑道:“江姑娘一生金娇玉贵衣食无忧,怎么能够明白我们这样悲苦出身的人,时刻都在想着改变命运的心思。有人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当然要感恩图报,谁对楼主不利我就会去杀谁,自己的姐妹也一样。”
江容嫣何曾听过这么恶毒的言论,心里一阵阵恶心,感觉面前的不是个女人而是一条毒蛇。
南八斗忽然道:“就算我留下那八斗米,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
梅花使冷笑道:“你不带走那袋米,我就不会恨你。”
南八斗道:“你不是更应该恨那个卖了你的师姐和拐了你的人贩子吗?”
梅花使道:“我当然恨他们,我自然不会轻饶了他,他们欠我的我就让他们加倍偿还。”
江容嫣问道:“后来你把他们都杀了吗?”
梅花使得意的笑道:“没有,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我要叫他生不如死。活着受折磨。”
梅花使在百花楼学了功夫回来报仇。找到那个拐卖她的人牙子将他的儿子女儿统统卖进妓院,并将他的手脚打断扔在妓院门口,让他日日看着自己的儿女被人欺负折磨。
而她的大师姐安葬了师太后,立刻回来找她。当然是找不到。她悔愧交加,日夜难安不久也病死了。妙月庵没了主心骨,那几个师姐后来走的走散的散。原本温暖的庵堂也就此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