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他身上,只见他走到殿中,擦了擦额上的汗,道:
“启禀陛下,万岁殿内都是言官!臣虽再三劝退,可他们表示见不到陛下就誓不退出!就连阮大人说话,他们也毫不畏惧!老奴无可奈何,便回来请示!”
渝帝霎时沉下脸来,冷冷道:“好一群不怕死的人啊!去把那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朕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都长了个铁胆!”
“是!”双喜公公低目垂眉,匆匆躬身退出。他走到万岁殿门前,将渝帝的吩咐告知阮浪。阮浪叹了口气,只得带着十多个御守司衙役,拿着纸笔走进门去。
进门后,御守司气势汹汹地站成一排,挡在众位大臣面前,粗声粗气地叫道:“众位大人还是不肯退去吗?”
何孟春疾步抢过去,昂首问道:“怎么?陛下是派你们来抓我们的吗?”
阮浪沉着脸,一字一顿冷声喝道:“陛下有令,若是还在万岁殿内立而不退者,到我这里留下姓甚名谁,日后一律严惩不贷!”
“哈哈哈!”阮浪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就传来一个洪亮的笑声。
大家回头循声看去,看到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阔步走出来,中气十足地喝道:
“正七品户科给事中李流芳,先留下这第一笔!日后老子也可以自豪地给子孙们讲讲,自己当年是如何死命劝谏的!如此光宗耀祖的事,陛下不必日后再罚,老夫就等在这里随时恭候!”
说罢,他抢过纸笔,刷刷点点便记下自己的名字。再将纸笔塞到阮浪手上,昂首挺胸而立,脸上的表情甚是得意。
他话音刚落,其余人也纷纷高举着手,意气风发地喊着:
“给我记上一笔!”
“算我一个!”
“把我也记上!”
……
李流芳的一句话点燃了大家的热情,所有大臣都排好队站到御守司的面前。不等他们询问,便跃跃欲试、争先恐后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不过一会儿,记下所有人名字的名单,就送到了阮浪的手上,他讷讷地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有些茫然无措。
平四见他脸色不好,便趁人不备,将他拉出门外,笑道:“大人不必心烦,这些言官都是一根筋。您只要将名单给皇上就行了,何必要独自伤神呢!”
阮浪叹了口气,一语不发,将手中的名单递给了双喜公公。
双喜公公却看也不看一眼,将那烫手的山芋又推了回去,抱怨道:
“这一趟就劳烦阮大人去禀报吧。您瞧瞧老奴这一身的汗!老奴年纪大了,身体又胖,腿脚实在不便啊!”
阮浪也不再推辞,便拿起名单,转过身大步往紫宸殿走去。
双喜公公望着他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方才殿内的情形一清二楚,以他对渝帝的了解,阮浪这一番前去,定会迎来一场暴风骤雨。
双喜公公可不想趟这趟浑水,他既不想得罪这些朝臣,更不想惹怒皇上!
而此时紫宸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皇上听完了寒烟的叙述过于震惊,对平阳侯父子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不似以往那样有意偏袒了。
刘炳文见皇上态度松动,连忙义愤填膺地说道:“陛下,不能只听这女子的一面之词,谁知道她是不是被人找来,特地教了一套说辞来蒙骗皇上啊!”
寒烟一听立刻眼眶一红,伏在地上痛声道:“冤枉啊,陛下!民女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请皇上明察!”
说着,她心翼翼地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张纸双手呈上:
“这是平阳侯骗村民们签的地契,这上面有平阳侯的签字、印章、手印,这些都做不得假啊,皇上!”
夏云卿昂首道:“启禀陛下,就算这女子能作假,契约上的手印可做不了假。若陛下不信,大可将平阳侯带来,一验证便知真假!”
铭恩将那张纸小心呈过来,渝帝扫了一眼契约,脸色更加阴沉了,却始终一语不发。其实,从寒烟讲完故事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有了断论:
寒烟这个唯一的证人,能藏到今日才现身,背后一定有高人指使。可她口中说的故事却九成九是真的,如今再看到这张契约,那便是十成十了。
看来,平阳侯父子决不能留,却也不能草草处置,以免引起其他皇亲的不满。
“罢了,满爱卿先将此女子带出去吧。平阳侯的案子朕会处理的!”渝帝看了一眼梨花带雨、全身发抖的寒烟,随即摆了摆手。
“民女替那些枉死的村民,谢皇上隆恩!”寒烟听到这话李洪成喜极而泣,忙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满庭芳走过来虚扶了一下,将寒烟带出门去。
离开紫宸殿后,寒烟连忙小声问道:“满大人,皇上可会审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