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纤也不作态,收了支票嫣然笑道:“有劳孙先生。”
沈纤向来是跳舞场上的常客,认识的达官显赫也不算少,可出席今晚这样的场合却是第一次,而她又拿不准萧佑城的用意,在服饰着妆的选择上斟酌又斟酌,足足折腾了一个下午,直到孙辅的车子到了楼下时才收拾停当。
她穿了件宝蓝色紧身旗袍,正红的掐牙包边,襟前衣袖皆是纱质,半透明下肌肤隐隐可视,萧佑城眼中的惊艳赞赏,她知道自己对了,可今晚的萧佑城有些不同,很不同。
他没有将她特别介绍给什么人,只是邀她跳舞,也邀别的女人跳舞,对女伴温柔体贴又若即若离,俨然精于风月场的风流公子。场边休息时,他坐在她身边,接过她送来的红酒,突然俯身在她耳边道:“二楼左首第二个房间,洗了澡等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旁边几位太太小姐听见了,看向她的目光交织成一道网,鄙夷又嫉妒。
她含着笑娉婷起身,在他脸颊落下吻,明显感觉到他想避让,最后还是忍住了,她也不敢过份,只蜻蜓点水般一触而过。
卧房很大,布置简约而华美,她真的洗了澡,洗完只裹一条浴巾,又重新化了妆,镜中女子鲜红的唇,雪白的长腿,无不引人遐想。
拉开门闻到烟味,原来他已经来了,斜靠在窗边吸烟,昏暗的灯光下,脸色是冷漠的,藏蓝丝质衬衣虽显贵气痞雅,却掩不住军人挺拔刚毅的身姿。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知道这无异于赌博,输了会怎样她不知道,可如果赢了诱惑太大。
“放开。”他的声音低而平静,可大概命令惯了,平白就有种威慑力,她一啰嗦收回了手臂,低头默默站在那里。
他看她都未看,几步走到沙发旁坐下,熄了烟,又点上一支,“沈小姐有兴趣做笔交易吗?”
“什么?”沈纤讶异抬头,赌局还没结束么?
“我希望沈小姐能做我名义上的女朋友,条件随沈小姐开。”
有狂喜有失落,到底还是理智精明的女人,脑中迅速盘算了一遍,“我有部戏想在明年初上映,可上海几大剧院都安排了叶蔓紫的新戏。”叶蔓紫也是时下当红的女明星,近来风头较她更甚,是沈纤心头的一根刺。
萧佑城显然不耐烦这些事,“去找孙辅,他会解决。”
沈纤想了想道:“以后少不得还要请少帅多帮忙。”
萧佑城点头,“我可以保证沈小姐要的风光体面,也请沈小姐别忘了,”熄了烟起身,“这只是交易。”
沈纤强扯了笑,“当然。”
戴上少帅“女朋友”这顶桂冠,比她想象的还要风光,以前要她谄媚讨好的人,现在统统反过来讨好她,许多事情孙辅出面都不必,自有人帮她办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美好,以至于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以为不过是幻境,其实她心中很清楚,这就是一场幻境,可她已经不愿意回到从前。
新片首映的剧院,被众人仰望的感觉让她如同飘上云端,可偏偏遇上代黎。
萧佑城的目光就那样定住,也不顾忌四周的目光,也不顾忌身边还有她。至少,她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至少,他不应该让她太难堪。
铃响开场,她知道他根本没在看电影,而她自己也看不进去,明明已经猜到,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少帅真正的女朋友,还是代小姐?”
“她是我妻子。”声音温柔得能溢出水,简直听不出是他的,而她身子一僵,心中翻滚的不知是酸的是苦的是涩的,跌至谷底。
很快他起身离开,招呼也没打,她敏锐的发现那边包厢里也少了一个人,偷偷藏了他的大衣,不一会侍从官果然来报,他已经离开了。
手攥成拳,她微笑着坐在那里,看完了整场电影。
第二日一早等在都督府外,过了新年,天依旧冷得厉害,裘皮大衣也抵不住透心的寒气,可她必须等,等一场最后的赌局。
晨雾中那名女子走来,步伐快而利落,很难想象一名女子,连走路都走得这样帅气,蓝绿色短大衣,寒风中依然俏丽挺拔的身姿,像是寒梅,也像修竹。不得不承认,他们其实很相似,都骄傲,都坚毅,都执着,都倔强可太过相似的两个人,未必适合在一起,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大雪下了一夜,清早时将将放了晴,天气倒是极好的,只是冷的让人伸不出手,路上行人也比往日少了许多,平日里清冷僻静的百花胡同一带,此刻却是车如水马如龙,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原来今日是萧夫人五十岁的寿辰。
因近年来萧佑城四处征战,特别是将北军属地一路南扩,从前的“北萧南薛”,如今只剩下萧家一家,权势如日中天,天下再无能与之匹敌的力量。因此,尽管萧夫人一再吩咐寿宴从简,仍抵不住这门庭若市之势。
外头已是这般热闹,里头自不必说,园子里花团锦簇,衣香鬓影,处处是喜气洋洋,后院的戏楼里更是布置得富丽堂皇,戏是一早就开了锣的,萧夫人素来爱听戏,也不过近午时才出现,隔了屏风珠帘在正席里坐着,左右仆从将那拜望之人挡去了十之八九。
坐下没过多久,听下人报,说是薛小姐来了,萧夫人刚回头,却见一名女子撩帘而入,玫瑰紫的斜襟高领缎袄,系条浅色的百褶裙,一支玉钗绾了发,眉目如画,笑靥生春。萧夫人喜道:“我早说你做这样的打扮定是好看。”转身又对秦嬷嬷道:“你瞧瞧,是不是有从前宫里头格格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