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走得近了,却突然勒住马缰绳,静在那里。我眼神好,看见她一张小脸全皱在一块,手捂着鼻子,过了好一会,突然“阿湫!”一声,头一摇身子一抖,打了个喷嚏,然后眼圈红红的去看霄妈妈,满脸的无辜,心疼得霄妈妈赶紧跑过去,“我的小祖宗哎,吹着风了吧!”
邮差小伙子被霄妈妈晾得久了,这会看见又来了个人,也赶紧跑过去,话还没能说一句,手里的百合却被洋娃娃一把抱了去,动作是潇洒利落的,态度是理所当然的。惊得小邮差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了。
哎,其实也怪不得洋娃娃,自打她过了十岁,不时就会有男孩子偷跑到她窗户底下唱歌,隔个月还会有男孩子为她决斗,收到的情书能堆满半个屋子,花更是几乎天天收,以至于到现在,她看见花就以为是送给自己的
小邮差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只是问路的,霄妈妈偏巧听见了,自己先臊红了脸,“哎呦我的小祖宗,人家这花不是送给你的。”
洋娃娃本来已经经过小邮差了,闻言回过头,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眼,瞪得大大的去看小邮差,“不是送我的?”
小邮差大概没这么近见过粉嘟嘟的洋娃娃,还是能说话的,眼都看直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红着脸道:“是是的”
洋娃娃嘴一撇,拽拽骑着马抱着百合,回家去了。只可怜那小邮差,傻傻站在那里,从此丢了魂。
也是个愁人的孩子,我为我的女王陛下叹气。
由后门进入城堡,眼前是一条长而宽的走廊,顶上的天花板吊得极高,水晶灯的影子浮在脚下的大理石地板上,也浮有我的影子。左手第三间小书房,我的女王陛下果然在这里。
向南一排的落地窗,天鹅绒窗帘只束起一半,光在地板上落下水一样的光泽,米白色窗帘透出淡淡的金色,舒缓的音乐声由留声机中缓缓流泻,飘散在整个房间。她闭了眼倚靠在窗边,穿一件长至膝下的灰蓝色宽松罩衫,赤着足,微抬小臂,修长手指跟着节拍而跳舞,隔空弹钢琴。
我小心翼翼走进屋,倚着沙发躺下,静静看我的女王陛下。她其实已经不年轻了,却如同陈年的酒,温润的玉,越品越香,越抚越亮阳光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梦幻般发光这样安静的时光,于我而言是最美的,如果男人能够不出现的话。
男人从另一个房间进来,手中端一杯咖啡,却同我一样没有走近她,只是倚在门口,安静的看她音乐混着咖啡的香味,一同弥漫在这个房间,仿佛起了奇妙的反应,熏得人昏昏欲醉,好似置身于梦境梦境却被她打破,她微微扬了头,闭着眼笑问:“请我喝冰咖啡吗?”
男人便也笑了,虽然我不情愿,可不得不承认,男人的笑声很好听,沉沉的,像大海。他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腰,“不冷不热,刚刚好。”然后低头,吻她。
眼前的画面很美,很浪漫,很爱情,我却垂下眸打个哈欠,看着光影于地板上缓缓移动,只想提醒男人,等他吻完了,就不是刚刚好了。
这样的事情我毕竟管不着,屋里渐渐热起来,沙发那头突然陷了下去,再不久,一件灰蓝色罩衫从天而降,刚好落在我身上,罩衫上有她的味道,暖暖的温泽,淡淡的清香,我贪婪的吸了几口,慢腾腾从罩衫下爬出来,慢腾腾从窗户翻出去,虽然我读书不多,“非礼勿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也不知道那杯咖啡,她到底喝没喝。
恍惚着就走到了南花园,实际上并不是花园,而是一个靶场,我踮起脚尖在门口望了望,代镇西果然在里头,沉着张小脸,玩射击。这孩子今年也不过十来岁,爱好却异于常人,喜欢琢磨摆弄各种冷热兵器,不是孩子玩们的玩具模型,是真的兵器。偏偏遇上了宠孩子毫无原则的爸爸,收藏品推满了两间地下室,堪比他妈妈的藏碟,堪比他爸爸的藏酒。在这件事上,我的女王陛下表现出了难得的不理智,我知道,她宠代镇西也是毫无原则的,因为四个孩子里,代镇西是唯一像他爸爸的这女人的小心思啊
还是个愁人的孩子,我为我的女王陛下叹气。
我摇了摇头,沿着墙角走向大门,想趁着天黑前出去溜一圈,刚出门没两步,路边花丛里突然毫无预兆闪出个什么!我胆子一向不大,吓得毛都乍起来了!却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白色套头薄毛衣,白底黑色斑点奶牛背带裤,头上还戴了顶圆圆的白帽子,却盖不过粉嫩嫩的白皮肤,乌溜溜的黑眼珠。只是脸上有几抹黑灰,衣服上还沾了青草,身后跟着咪儿,比她还高的英国古代牧羊犬,这就是女王陛下的小女儿,萧丁儿。
她笑嘻嘻看我,我觉得心里都乍了毛,不明白这个混世小魔王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却从后面裤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我,“吓着你了大脸。”
拜托!我只吃水煮鱼的好不好?!道歉要不要这么没诚意啊!!
大概是我脸色不太好,小魔王嘴一撇,好像是我道歉没诚意,“不要拉倒。”剥了糖纸塞进咪儿嘴里,那家伙谄媚的就差喵喵叫了,没原则的家伙。
身后庄园里传来仆人们焦急的呼唤,“小公主?小公主你在哪里?”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害怕让男女主人听到,小魔王还能抓紧最后的时间剥一根棒棒糖塞嘴里,然后含混对我说:“别说看见我了!”倏一下钻进花丛里,没了。不知去哪上房揭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