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房间里亮着昏暗的灯,偶尔还会传来一阵轻微的纸张摩擦的声音。泽费罗斯靠在沙发里,一本简装小说被他用手指牢牢按在翘起的大腿上,手指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一行行黑色的方块字。
他读得很慢,得四五分钟才会翻一页。手指划到某处,目光也随着它缓慢地移过去,偶尔会出神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泽费罗斯合上书看向窗外。
“请进。”
林友郁穿着一套浅色的棉麻睡衣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杯子里正冒着热气。
泽费罗斯看着林友郁的脸。
“您好。有事吗?”
“哦……没什么。听说您这几天睡眠不好,过来看看。”林友郁把牛奶放在泽费罗斯面前,坐在矮桌对面的沙发上,表情有些局促。明明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我没有小孩儿,不怎么会照顾人,这些都是跟卡佩先生学的,闲聊的时候他也经常跟我提起您。”
一杯热牛奶,一勺蜂蜜,三勺白糖。从傅吟客到clair,在卡佩手下长大的孩子都是被这样哄大的。没错,他是用来“哄孩子”的。
这份甜蜜骗了多少人呢,他怎么会不记得。
“您有心了。”
林友郁轻咳两声,把视线从泽费罗斯脸上移开,正巧瞥见了泽费罗斯拿着的书。
“哎呀,在看书呢?”
“打发时间而已。”泽费罗斯把书轻轻放在桌子上,是中岛敦的《山月记》。
“您和卡佩先生一样爱书呀。”
“林叔叔客气了,您的书房才是让我大开眼界。”
“哈哈!都是卡佩先生带起来的,他就是个爱读书的人。”林友郁指了指放在泽费罗斯面前的那杯牛奶,“以前卡佩先生和我闲聊时说过,您小时候身体不好。他可没少为您费心,我们大家也都记在心上。”
见泽费罗斯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林友郁想了想继续说:“我听寅小姐说你和先生闹别扭了?”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泽费罗斯的表情有些冷漠,给人一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感觉,但他说话时的语气却和平常差不多,是错觉吗?
“您上次参加家宴也都看到了吧。”
“咳……虽然我早就不管家里的事儿了,但毕竟是跟着他一路走过来的人,你也别嫌我话多……”林友郁犹豫了一会儿,捏了捏胸口的扣子,“自从小傅出事以后你们的关系就淡了,大家都看得出来。”
泽费罗斯没有否认,这是事实。
“这事儿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还耿耿于怀啊。”
林友郁没有继续再往下说,而泽费罗斯的沉默也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尴尬。这样太压抑了,林友郁几乎要坐不住了,他刚想站起来,却听到泽费罗斯叫了他一声。
“林叔叔。”
“欸!”
“他……”泽费罗斯的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傅吟客怎么也是我的大哥。再者,还有晴晴……她向我问起周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林友郁知道,如果没有那场事故,就不会有那场荒唐而匆促的婚礼——大嫂周存带着女儿周亦晴改嫁了泽费罗斯。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傅吟客和周存可谓是当时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而且傅吟客才是真正被大家认可的家族继承人。如果傅吟客还活着,卡佩估计早就已经退休去过安详的老年生活了。
只可惜,傅吟客去世不久,泽费罗斯就和周存传出了桃色绯闻。这种事情说起来确实很恶心人,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在这种一贯的强权凝视下,势单力薄的周存理所当然成了众矢之的,你永远想象不到周围人对她的恶意有多么肮脏和污秽,即使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
从来都是如此,即使大家都知道不对,却没有人敢出来反抗,有些人冷眼旁观还不够,非要上来狠狠踹上几脚,再把受害者脸上的唾沫星子抹匀了才算满意,直到把她折磨死了,没意思了,大家就又开始兴致盎然地搜寻着下一个目标,他们这种人根本不会在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只看他们愿意看到的。这种人啊,世界上太多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