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但并不是正确的解释。”
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担心他真的会说出什么来,因为她非常清楚他头脑机灵,心里有话从不犹豫。但她又控制不住那种欲望,想听听他怎么谈论她。
“我丝毫不认为你爱你的丈夫。你不喜欢他,就算你说恨他,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但我敢肯定你害怕他。”
有那么一会儿她眼睛看向别处,她不想让沃丁顿看出他说的哪句话影响了她。
“我怀疑你不太喜欢我的丈夫。”她带着冷冷的讽刺说。
“我尊重他,他有头脑,有性格。而且,我可以告诉你,这样两者兼具很不寻常。我想你并不清楚他在这儿都做些什么,因为我不认为他把什么事情都跟你讲。如果说有哪个人能够单枪匹马阻止这场可怕的瘟疫,这个人就是他。他诊治病患,清理整座城市,想方设法净化饮用水。他从来不在乎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每天要冒二十次生命危险。他说服俞上校受他的调遣,把军队交由他来支配。他甚至让地方长官也有了心气儿,老头子开始干实事了。修道院的修女们对他非常信赖,她们把他看做英雄。”
“你不这么看吗?”
“毕竟这不是他的本职工作,对吧?他只是个细菌学家,本没有必要到这里来。就他给我的印象,他并不是出于对那些垂死的中国人的怜悯。沃森就不一样了,他热爱人类。尽管是个传教士,但他对待基督教徒、佛教徒和孔教徒都一视同仁,他们都是人类。你丈夫来这儿不是因为他在乎这倒霉的十万中国人死于霍乱,他也不是出于对科学的兴趣。他为什么来这儿?”
“你最好去问他。”
“看你们两人在一起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我有时很好奇你们单独在一起时是什么样。我在场的时候你们演戏,两个人都是,但演得差劲极了,我的老天爷。就凭你们俩的演技,在巡回演出团一周也赚不上三十个先令。”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凯蒂笑了笑,仍然装出一副轻佻的样子,她知道这样骗不了谁。
“你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有趣的是你丈夫竟然从来不看你一眼。他跟你说话时,听起来就好像那不是他的声音,而是别人的。”
“你认为他不爱我吗?”凯蒂问道。她的声音低沉、嘶哑,一改先前那种无忧无虑的语调。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你让他满心拒斥,连靠近你都让他起鸡皮疙瘩,还是他心中爱火熊熊,出于某种原因不让自己表露出来。我怀疑你们两个是来这儿寻死的。”
凯蒂记起生菜沙拉那场小插曲时沃丁顿吃惊的眼神,还有他那细细品味的表情。
“我看你是把几片生菜叶看得太重了。”她尖刻地说,站了起来,“回去吧?我猜你一定又想来一杯威士忌加苏打水了。”
“不管怎么说你都算不上什么女英雄,你吓得要死,你敢肯定不想离开这儿?”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可以帮你。”
“你是想要垂怜我那暗怀忧伤的样子吗?瞧瞧我的侧脸,看我鼻子是不是有点儿过长。”
他沉思般地盯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刻毒和嘲讽的神情,但又夹杂着别的,一片阴影,就像河边的一棵树留在水中的映像,表达着一种特别的关爱。泪水一下子溢满凯蒂的眼眶。
“你必须得留在这儿吗?”
“是的。”
他们穿过华丽的牌楼朝山下走去,回到居住区时又看见那个死去乞丐的尸体。他拉起她的胳膊,但她挣开了,定定站在那儿。
“实在可怕,是不是?”
“什么?死亡?”
“是的,它让一切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都不像是人了,看看他,你都很难让自己相信他曾经是个活人,很难想象不多年前他还是个小男孩,狂奔下山,手里放着风筝。”
她一阵哽咽,忍不住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