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墨儿,”夏老夫人摇着头,叹息道:“你确实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大婚至今一年有余,你对于你的夫人,到底有多少了解,恐怕还不及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知晓更多。”
说到此间,夏老夫人抬首朝着里屋的方向,高声喝道:“都出来吧。”
夏霏墨侧目望去,只见从暖阁的侧屋里走出来两个女子的身影,男子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韦萱和姝惠儿。
“拜见老夫人和少主人。”姝惠儿怯生生的磕头请安。
“惠儿,你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对于少夫人的秉性是最为知根知底的人,今夜这间房子里面没有外人,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说谎,据实以告。”夏老夫人声音中透着些许安抚的意思。
“回老夫人,奴婢不敢欺瞒,老夫人想要问什么,奴婢若是知道,必定实话实话,不敢妄言。”姝惠儿拘谨的跪在一旁,认真听候主家的询问。
“好,我且问你,少夫人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夏老夫人认真的发出了第一道问题。
“回老夫人,少夫人平日里主要是在纤羽阁活动,除了日常的正常起居外,会亲自照料种在院落里的一棵桂花树,少夫人说老夫人身体不适,常有咳嗽之症,而这棵树的花卉,如若经常泡茶饮用,必定能够缓解咳嗽的症状。”
姝惠儿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将它呈现在众人面前,继续说道:“其实少夫人平日里常有抒写日志的习惯,这一年多来,每每入夜之前,少夫人都会在居所将自己当日的所见所闻一一记录在册,这本册子便是少夫人书写的其中一本,可供老夫人与少主人查看。”
看着丫鬟手中厚厚的书册,夏老夫人的眼中充满着惜痛:“这本日志仅是其中一本,老身大致看过了,其他日志都全数堆放在纤羽阁里,少主人若是有心,可以抽空去看看,好好读一读一个妻子的心境。”
“是,孙儿记下了。”夏霏墨面色暗沉,眉宇楞锁,整个人的气场很低,早已没了往日桀骜不驯的傲气。
夏老夫人复将询问的目光瞟向姝惠儿,继续问道:“少夫人与大世子到底有没有私情?”
如此一问,姝惠儿面色一惊,急忙摆手,磕头争辩道:“老夫人,这可真是没影的事,少夫人与大世子之前相见,奴婢都有跟随,两人谈吐相处,皆是以礼相待,并无半分调笑之态,而且少夫人心知……”
话到此处,丫鬟的声音明显低调少许,仿佛在惧怕什么,满脸一副不敢畅所欲言的模样。
于是,夏老夫人紧步追问道:“少夫人心知何事?此事关系重大,不可有半点隐瞒,否则你会害了少夫人。”
“是,奴婢不敢隐瞒。”姝惠儿重整思路,规矩诉说:“回老夫人,少夫人心知她不得少主人的喜爱,故此早已做好了和离的准备,少夫人还常跟奴婢说,以后若是和离了,她便会回到清峡村,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给二老颐养天年,不会再嫁了。”
“少夫人还说纵然少主人不喜欢她,哪怕是一天还是半刻,她只要还是夏府的夫人,就绝对不会干出任何对不起夏府的事情来。”
“嗯,”夏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姝惠儿无须再言,然后她朝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夏霏墨说道:“你都听仔细了,现在向氏不在府中,这丫鬟的话,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但是老身相信向氏亲生父亲的人品,想当年,他可是厉拒了朝廷的高官厚禄,辞官返乡服侍亲娘,如此孝子,相信他教导出来的女儿断不会是一个恶毒的妇人。”
听完丫鬟的言语之后,夏霏墨心中一片苦涩,难受的情绪如鲠在喉,气息不畅。
接着,夏老夫人面朝韦萱,眼神示意:“你呢?可有话说?”
迎着夏老夫人询问的目光,韦萱恭敬俯身,点了点额首:“回祖母,儿媳有话要说。”
夏老夫人默许道:“很好,借得今夜时机,就都畅所欲言吧。”
得到首肯,韦萱放宽心思,目露幽光,看向夏霏墨说道:“夫君,自从妾身嫁入夏府,这一年来,凡是从水韵阁所出的女红手活,其实皆是出自芯妤姐姐之手。”
韦萱的声音不大,但是字字珠玑,夏霏墨忍不住查看了一下自己周身的衣物,发现今夜所穿的华服仿佛也是出自韦萱所送,于是他将疑惑的眼神望向爱妾,似乎有询问的意图。
“夫君现在身上穿着的这套紫岚织裳,也是出自姐姐的女红。”韦萱心领神会的回应:“说来惭愧,妾身出自武将世家,素来喜爱武装,不爱女红,这闺房里的针脚功夫,委实难登大雅之堂,姐姐知道之后,便替妾身包揽了所有制衣的活计,还与妾身私下约定,凡由姐姐所制的衣物,皆由妾身顶名送于夫君和祖母穿用,并委托妾身不要说出实情。”
说着,韦萱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角润泪,哭诉道:“祖母,芯妤姐姐为了给祖母贺寿,还特意准备了慧纹绣屏,上好的富贵牡丹花卉,是姐姐花费了一年时光的精湛之作,原本想在今日寿宴之上,由妾身献给祖母,可惜姐姐被歹人污蔑,导致收尾的活计无法完成,现在那件牡丹慧纹绣屏还摆放在纤羽阁里,妾身睹物思人,呜呜呜……”
话中,泪如雨下:“妾身在与姐姐相处的一年多时光里,她是真心对待我,并且还格外宠溺小俊那孩子,在妾身无暇他顾的时候,姐姐会亲自教导小俊,还会陪小俊玩耍,她对小俊的那份心意,一点都不比我这个做亲姐姐的少,呜呜呜……,祖母,芯妤姐姐绝非恶毒的歹人,求求祖母和夫君将她接回来吧,她那样的弱女子在边疆,一定是活不起下去,呜呜呜。”
“快起来。”夏老夫人被韦萱的话语感动的落了泪,伤感的情绪被牵扯起伏:“没想到那孩子心思这般细致,唉,你呀—”
置气之下,夏老夫人抡起手中的拐杖直指向夏霏墨,责怪道:“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这么一个好媳妇,就这样让你生生给作践走了。”
“祖母……”夏霏墨心绪难平,内疚不已,不知道眼下应该说些什么。
“墨儿,”夏老夫人语气深长的继续教训:“大婚之夜,你不愿意亲近她,洞房花烛夜,夺门而去,成婚一年有余,你跟向氏说过几回话,你这般冷待她,而她呢,一心一意对待夏府,若是先前夏府对向家有恩,那么从现在看来,倒是你亏欠了她许多。”
“祖母,孙儿知错了,深深懊悔,我已经派出快骑,快马加鞭去追赶夫人的去路,务必将人追回。”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夏霏墨心乱如麻。
“人追回来之后呢?还会如之前那般冷淡她么?”夏老夫人亮声发问。
“不,不会。”这一声回复,是夏霏墨下定了所有决心,真心想要等到向芯妤回来,他必定会好好待她。
可是,世事无常,在冥冥之中,不是所有的夙愿皆会成真,满心的亏欠,在望眼欲穿的顾盼中,总是会落下一道不测风云的福祸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