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将他当成了拓跋焘,非如皇帝般遥不可及,又不至如佛狸般亲近太过,只是拓跋焘……护卫之于被保护者而已。
对外则改“拓跋”为“元”,称呼他“元老大”,粗鄙却上口,也正恰合他向外界所宣布的新身份,边镇上的马贩头子。
而她自己,则摇身一变为“元老大”的逃妻乌兰雅,女扮男装与“小白脸”李翔一起相偕私奔,在途中却又因其拈花惹草起了龌龊,以至于在摔跤台前大打出手。也正因此露了行迹,被一路追来的“元老大”逮个正着。
拓跋焘讲的离奇,她这个“当事人”目瞪口呆之余,吴提等却深信不已。
娜日苏公主甚至“啧啧”有声,直赞“元老大”爱憎分明,是个真男人。他对背叛自己的女人既往不咎,宽宏大度的姿态,极令公主赞叹。至于其对“第三者”滥用私刑,草菅人命的一面,也被看做了爱到深处的又一表现,无端又增添了马贩头子的粗野魅力。
小王爷额尔敦则将驯服了黄膘马的他视作了大英雄,真豪杰,顺带以一种鄙视的目光斜睨她,有种深深斥其不识抬举的意味。
而吴提,不乏精明的草原之王,也被他耍得团团转。宿敌当前,犹待其为座上宾,若有朝一日知晓实情,怕不悔得吐血而死。
只有那袁纥公主阿依娜,一反草原大会当日的活泼俏皮,沉默了许多。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珠儿更颇有些敌意地瞧着他俩,带着些深沉的探究。
木兰微觉诧异,后略一思量,豁然明朗。
那一场摔跤赛中,美丽的公主阿依娜,怕是对俊朗的高车小伙儿情丝暗系了吧。如此对鞭笞李翔“至死”的拓跋焘心生敌意,也属正常。
可至此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拓跋焘,即使不做皇帝,也足是个人物。
直至出了漠北王庭,她才终于又见到了李翔。
还那样黑瘦一个青年,虽因行动受限稍显郁闷,却是连汗毛也没少一根的。
阔别数日,她始终挂住这小子的安危,生怕他不知天高地厚去捋虎须,自惹祸端。如此看来,却倒多虑了。
他对拓跋焘依足了礼数,继尔不卑不亢道,“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她又如何能让他讲下去,找个借口拉他到外间,“御前无状,可不是咱们李家军的做派。”
他眯眯眼,却不笑,“不这样说……他怎会让你跟我出来?”努努嘴,意指那帐内至尊贵的人儿。
她不语,心知他所言非虚。此时恰有侍女出来,揭起帐帘一角,隔空见众人簇拥着的拓跋焘微微一笑,似有深意,也只眨眼的功夫,便为那羊皮帐帘所阻挡,暂见不到里间情状。
“我大哥那里……”直率如李翔,忍了再三,还是开口。
木兰略一沉吟,“你暂且回去,如实将此间情况说与他知晓。你大哥他……自然明白。”话虽如此,终究有丝苦涩,留在了舌底唇间。
他凝视她半晌, “我一直以为大哥傻,没想到,你更傻。”不等她答话,便即撮唇为声,招来坐骑,翻身跃至马背上方道,“口信我指定带到,”又叹口气,“大哥他自然能明白,可是,木兰……你明白吗?”
她蓦地一震。明白吗?好似未尽然。
可又绝非不明白。
也许她所选择的混沌无为,本身即是柄双刃剑,伤人伤己。
恍惚间,不妨有人自背后欺近,一双铁臂环住她,“木兰!”
拓跋焘……
她下意识地转躲,他却如影随形,始终圈牢了她。再放眼四周,那些乔装的侍卫早已不见去向。
她索性不再挣扎,背对着他,静静地道,“我是李亮的妻子。”
他纹丝不动,岿然如山,淡定的语声,“我知道。”却仍不肯放开她,男子特有的热力便由那高大身躯一分分传导过来,烘焙得人懒洋洋地,打心底里不愿动弹。
可她究竟还是挣脱,转身撤足,站在几尺开外处,“既如此,就请您待我如寻常侍卫。”
他微微一笑,“好。”
木兰未料得他答的这般干脆,反倒一愣。继尔看他冲自己招招手,“花侍卫,随我来!”